昭昭

我又被禁足了。

这是穆微澜在昏过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还未醒，可百官弹劾的奏章就已经堆满了御书房。就连我也有所耳闻。我的生死仿佛已经被定下。

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

李清歌并未多言，只挥了挥手，身后的太监就端出一碗汤药。

我问她；“什么意思？”

“送你上路的药，你刺杀皇上，百官进谏，本宫来给你留个全尸。”

“我随皇上起兵，我哥哥是大将军，你敢动我。”我冷笑道。

可她一个眼色，周围的人就将我团团围住，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没有人会想死，我也不列外。可这一刻，我才知晓自己在深宫中的渺小。

就在这时，宫门被打开了。

我看见了脸色苍白的穆微澜。他一手扬翻了毒药，看了一眼李清歌。“此事我自有定夺，不用你擅自做主。”穆微澜冷冷的看着我说；“将凌婕妤打入冷宫。”

我瘫坐在地上，心中觉得好笑。

穆微先是让我为他的心上人抵挡明枪暗箭，再到如今忌惮凌家的势力了，可他动不了我哥，便从我下手，降我的位分，直至废妃。这样，既能让凌家为他所用，又不会造成任何的威胁。

真是好手段。我糊涂了这些年，到如今才算看清了。

冷宫的日子并不好过，宫人的白眼，馊掉的饭菜……可我并没有丧失希望，我在等大哥凯旋。我知道他会回来接我的，他断断是不会让我受这般的委屈的。

“娘娘，快看我又在墙角发现了饭菜。”轻云晃了晃手中的食盒，“都是娘娘爱吃的。”

我接过食盒，同轻云大快朵颐起来，吃饱了才有力气等到大哥回来。其实我已经好几次，看见穆微澜的贴身太监小心翼翼的将食盒放在墙角。我也不拆穿，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除了墙角下的食盒，其实我还常常看见深夜里，窗外的身影。只是他不开口，我亦当作没看见。

我知晓穆微澜是什么意思，这像是我们心照不宣的一个约定。在年少时，他也会惹我生气，那时我不理他，他就整宿整宿的站在窗外不说话，刮风下雨都如此。直到我心疼他，让他进屋，他才会进门。

可物是人已非，昔日的约定已经不作数了。穆微澜想要江山，又想要我事事都如他心意。但这世间多的是天不遂人愿。

就像我没有等到大哥凯旋，等来的只是他落入敌军之手的噩耗。

这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用膳，手中的筷子像是不受控制，接连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大哥叫凌钺检，大我十岁，名义上他是我的大哥，可实际上他更像是我的父亲。在我六岁时，父母便相继亡故，是十六岁的他撑起了家业，照顾我长大成人。

当我遇见穆微澜后，大哥又义无反顾的支持我，甚至还不惜用全部的身家去支持穆微澜起兵。我问过他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险。

他只是看着我说说：“北方清苦，你若随他去，定是去受苦的。”

就因为怕我受苦，经商多年的大哥弃商从戎。这些年他数次出征，死在他手上的敌军数以万计。我实在是不敢想象，大哥落到他们手中会是怎样的下场。

可幸好，不是丝毫没有生还的余地。敌军派出使臣告知，只要让出十六城，他们就可以放人。

可一连几日，穆微澜都未曾出现在我的窗前。别无他法，我只能抓住送食的太监，让他转告穆微澜，我要见他。

可太监告诉我，此事他不能插手。他不能插手，我便自己动手。我打晕了他，换上他的衣服去见了穆微澜。

他见我的装扮，明显一愣。

我怔怔的看着他，质问道：“你不是说我大哥会平安归来的吗？”

“对不起，昭昭，我定会严查此事……”

“你除了会说这句话，还会做其他的吗？”像是积攒到了极点，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肆的冲他吼叫。

被震惊住的除了他，还有我自己。

年少时的我是自由活泼的，后来随他征战的我要果敢坚毅，再后来掌管后宫的我必须知书达理的，何曾出现过这般失态的模样。

“我不需要你查了，我求求你用十六城换回我哥哥的性命。”

穆微澜后退一步，眼神幽暗，神色不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十六城那是成千上万的百姓，把他们的性命交给敌人，他们会落得什么下场。”

我像是才回过神来，自己也为刚刚无礼的要求感到羞愧。我抹了一把脸，喃喃道；“我自己去救，我自己去。”

我刚转身，就被穆微澜从身后揽腰抱了起来。

他将我紧紧的禁锢在怀里，捧着我的脸，“昭昭，你别吓我，我会把凌钺检救回来的。”

“真的吗？”我将信将疑的望着他，可除了他没人能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