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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残心(盗笔瓶邪同人)

正午的时候,我挪了挪椅子坐在阴凉下,和几年前一样。这房子我是不住的,矮小又潮湿,窝进去憋屈。以前我是每天都来,待上几个小时,后来慢慢淡化成三四天来一次,现在什么都过去了,我几乎一个月才来一两次。正如黑瞎子所说,这种生物毒素传递的信息大部分都是幻觉,而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所谓的“大部分”范围应该扩大到“几乎所有”了——我已经读不出什么有用的来了。

但我此刻还是坐在这里,捏起一支试管,往鼻子里滴去。其实没什么原因,只是这东西单纯有成瘾性。我觉得,短暂的痛苦至少要好过完全戒掉,跟烟一样。

熟悉的剧痛,而后熟悉的麻木也到了,我开始感觉不到自己,大脑中的景象才逐渐清晰起来。

某一年的墨脱,大雪封山。

其实封不封山没两样,那时大约还不流行汽车往雪山更深处开,我便徒步走了进去。这人脚程很快,至少比我更快到达了那座寺庙。直到此人进了寺庙的门,我还不知道他是谁。

我进去,在院子里遇到了几位上师和一个小喇嘛。然后我开口了。这是走了很久,我第一次听见“我”说话,不是自我介绍,而是开口描述了一个人的样貌,一个女人的。

人们都说,忘记一个人会先忘记他的声音。就像是大部分你不在意的歌手,你偶然间听到他的其他歌曲你也反应不过来这是他的歌,这是一个道理。但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

熟悉到无数次幻境、梦里,在面前、身后、或是耳侧,我都听过,我知道他是谁。我甚至无需低下头去确认他是否有着奇长的双指,我也能确认:这是闷油瓶。

闷油瓶又忽然说出了两个字:白玛。

这是谁的名字么?

随后的一些交谈里,我感觉到闷油瓶是来见一个人,见一个毫无感觉的人。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太多触动,命运似的。他甚至好像不知道白玛这两个字是否是一个名字。至少此刻,我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他的内心无波无澜,面对上师们和仰头看着天空,好像没多大区别。到这里我不禁开始想:那他以前面对我不会跟面对黑金古刀也差不多吧?

闷油瓶点点头,走进屋子里烤火取暖。上师说,他不能去见那个女人,因为现在的他和石头没任何区别。随后上师指了指院子里的石头道,你要去想,只要内心里有一丝的想法,那块石头就会根据你的心念而变,变得有意义。

“想”,这个概念很空泛,如果让我想,我会有许多可能。譬如说雕一个三叔出来,就算很久没见我也绝不会忘记他的脸,只可惜我在雕刻上技能从未点满,作品未必能还原本人一半出来。思来想去,我认为我能雕刻出的大约只有闷油瓶那把黑金古刀,或者是胖子英年早逝的摸金符,不能再多了。

但闷油瓶什么都没有想,他的常态就像是我在放空时的状态,跟院子上空一朵云都没有的天似的,一尘不染,一片空。尽管如此,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敲敲打打,小石子一块块脱落下来,我看不出这是什么作品,也不知道属于什么派别或是什么风格。

如此这样,日复一日。落雨或是晴天,大雪纷飞,山外面可能树绿了开花了又谢了,走了这么一个四季之后,闷油瓶还是一如既往地做这些事情。我有些恍然:这可能是目前为止我陪他待过最长的一段时间,一年多,日日见面。这次的幻境让我感到舒适,甚至有些安逸得过分。他心里太安静了,像一片小小的雪原,几乎从来不曾下雪,积雪却终年不化。我和他坐在一起,呼吸是重叠的。

第二天一早,闷油瓶照样起来雕刻那块石头。几个小时后一名蓝袍工匠和小喇嘛站在旁边。我侧目看了看小喇嘛,他一脸疑惑,而后工匠抬手指了指地上石雕的影子,说了点什么,我没听清。我低头望去,那个影子像一个人,像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我又看了看闷油瓶:这个影子和他自己的坐姿很像。再抬眼看这个石块,其实已有当时我在寺庙里看见的那个雕像的雏形了。

后来工匠和小喇嘛都走了,闷油瓶也还在雕那块石头,他的手忽然顿住了,停在雕像的脸旁边,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冒出一个想法:他会不会是压根从来没仔细看过自己的脸,以至于雕刻的时候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就在这时,上师告诉闷油瓶,他可以去那个封闭了快十年的屋子里,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母子相逢的感人场景(实话说闷油瓶要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会让我感觉十分惊悚),也不是促膝长谈。白玛根本就没有坐起来,也没有睁开眼睛看过闷油瓶一眼。一动不动地,好像在沉睡,但我想她应该是醒着的。

闷油瓶的呼吸平时就很轻,他能自己在一个屋子里待上好几个月,离开的时候都像没人住过一样。白玛能感受到他吗?我又想到那个雕像,和一年多之后才允许他来见母亲的上师,我觉得应该是能感受到的,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还有温热的心跳。

而闷油瓶静静地握着她的手,跪在跟前,这样过了三天。

有时候我能理解,但并不是很能共情这样强大如神祗的人,不能共情这样的人的悲喜,也同样不能共情这些人的内心空无一物。看着眼前的人和事,我开始思考:如果此刻这里是我和我的母亲,会怎么样?

我老娘娇贵,脾气又大,一想到她我总能想起来上大学之前她总跟我老爹闹离婚,烦死。这样一个女人,如果她静静地躺在这里,我只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我会做什么?

我大约会和闷油瓶一样,握着她的手,坐在这里,能坐多久是多久,听她的呼吸。而我握着她的手,就是为了告诉她:我很好,不必担心,我也很想念你。

我猛地意识到了上师究竟为什么让他做那样看起来无用的事情,也忽然捕捉到了,此刻闷油瓶虽然看起来一如往常,但是内心却似乎涌动着一种情绪。我猜这种情绪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血因此温热起来,经年积雪似乎化开了一点。但同样的,还有一丝悲切。那点情绪像是一根绳子,这头系着白玛,那头系着整个世界,三天一过,绳子断开了,但是末端的绳结永远留在了闷油瓶身上。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

三天,白玛花了门外一直在静默落雪的三天,给了他一颗心。

闷油瓶出来后,拂去雕像上的浮雪,仍然坐在地上刻着那块石头,对于这样的行为我已看了整整一年多,也就见怪不怪了,于是便开始溜号。忽然之间,我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痛,迫使我弯下腰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思考变得费力,满脑子只剩下一种窒息般的悲苦。闷油瓶也一样。不知从何而来的痛楚使得他坐在雪地里,蜷缩成了一团。

那种痛苦让我感觉,世界上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其他形形色色的人都与我无关,他们会路过我,或许和我走一段路,然后再忘记我。死亡也是一种忘记和被忘记。我和一切似乎都在此刻失联了。

我看着雪上出现了深色的痕迹,像落雨了。我意识到这是眼泪,于是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雕像,粗糙的轮廓,只有脸算得上半点精细,它在哭。和蜷缩起来的闷油瓶一样,哭得寂寞无声。而雕像后方,天光乍破,鱼肚白亮得刺眼。我只不过一晃神,眨了下眼。

一切都消失了。

我躺在椅子上,还有些恍惚,随后而来的痛苦让我清醒:结束了。鼻腔里剧痛袭来,这次没有了雪碧,我感觉我的脸上、嘴巴都湿漉漉的,分不清是眼泪还是血,鼻腔和喉咙里都是血腥味。我蜷缩起来,往常将大脑放空的减轻痛苦的方式不管用了,我无论如何无法将那些记忆驱散,不管是真实的,还是幻境。这种感觉像一只手,攥成拳狠狠砸了我胸口一下,又直接穿透胸膛,捏住我的心脏,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无声地痛苦着。

两个多小时后,我才彻底清醒过来,呼吸平静了,擦干净脸和脖子,从地上站起,然后出了院子锁上铁门。

而正是这一次,让我突然决定在一个月后,再去一趟墨脱。没有什么原因,也许只为了再看一眼那个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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