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程少绾平行番外

在深山的一座莲溪禅寺里，只见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大地立刻变得银装素裹。

这是程少绾在莲溪禅寺度过的第九个年头，自从七岁那年被静慈大师带回来后，她已经在小院里渡过了九年的春夏秋冬，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小院里白雪纷纷，片片的雪花点缀着大地，程少绾裹紧身上的披风，脸颊上被寒风一吹通红了一些，她搓了搓手想暖一暖，抬首望着天空，几年下来也不觉得无趣。

“瑞雪兆丰年，今天的收成一定不错。”程少绾伸出冻的苍白的手指，洁白无瑕的雪花落下，美丽而又纯洁。

正旦已至，小院里只有程少绾一人，她只是在屋子里坐下来烤火，桌子上放着几卷经书，屋子里一尘不染干净整洁，门窗前贴上了红彤彤的对联和窗花，两侧挂着红灯笼。

夜里静慈大师提着一盏灯来了，每年的这一天都是静慈大师陪着她守岁过新年，一大碗丰盛的长寿面，程少绾拾起筷子挑起一缕长寿面嗦入口中，吃的很香，笑的也很甜。

“慢点吃，别噎着。”静慈大师慈祥和蔼的笑着，用她粗糙的手心摸了摸孩子的头顶。

程少绾抬起懵懂稚嫩的眼眸，望着她明媚一笑，抬起碗说道：“师父，你也吃。”

“师父吃过了，这长寿面啊～是给你的，快吃吧！”静慈大师摇了摇头缓缓道。

程少绾乖乖地点头吃着长寿面，长寿面嘛……她能不能活到二十岁都不得而知，算了，能活一天就活一天吧，人来这世上一遭也不容易，总得为自己真正的活一回。

人总要真正的为自己活一回，程少绾已经及笄了，静慈大师怎么可能将她困在这座小院子里直到死去呢。

“孩子啊～你有没有想过出去走一走？”

“想过。”程少绾思索一番后缓缓说，“可是我更想在莲溪禅寺里听师父你念经。”

静慈大师无奈摇头叹气一声，“你长大了，总不能一直在寺庙过一辈子，你应该真正的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在这里独卧青灯古佛。”

窗外的风雪愈发盛，寒风一吹雪花纷纷扬扬，火盆上的噼里啪啦的闪起火花，屋子里一片安静，只余下一声稚嫩软糯的叹息。

后来程少绾离开了莲溪禅寺，她坐在程家的马车上回首遥望着后方渐渐远去的禅寺，那里曾是她暂时的栖息之地，那里也是她的另一个家。

在程少绾的眼前是陌生的一对夫妻，是她的阿父和阿母，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面对陌生父母她顿感无措，一时间百感交集，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

她再次回到了程家，可是她不是很在意，她挂念的只是莲溪禅寺的一座小院。

不过她也没时间伤春悲秋，因为下山后她就病发了，一直卧床静养，每日汤药不断，病痛十年如一日的折磨着她。

程家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有一个乖巧安静懂事的女儿/孙女/妹妹/女公子，一直安静的呆在家里，可以望着天边发呆就是一整天。

她可以是阿母萧元漪口中的端庄典雅、知书达礼的女娘，却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萧元漪挑不出乖女儿的错来，也感觉到母女之间隔着一层捅不破的膜。

她也可以是兄长姊妹眼中憨态可掬的小女娘，陪伴、玩耍、读书……可她总是一个人坐在阿姊做的秋千上，望着天上飘着的云朵，地上爬行而过的小动物，呆呆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镜花水月———

上元佳节，万家灯火通明，街市繁华热闹，人潮如织。

上元节这一天，程少绾穿着三叔母送的红色蜀锦曲裾，外披一件白色狐裘，眨着清澈懵懂的眼睛望着眼前繁华美丽的一切。

阿姊程少商拉着她穿梭在人潮中，看着上元节热闹的街市上的人们，程少绾也难得好奇兴奋的跟着四处跑。

田家酒楼，程少绾抬头看着楼上的俊美公子，听旁边的人说是白鹿山第一才子、胶东袁氏的袁善见公子，长的的确很好看……只是看上去好像一只眯着眼睛的狐狸。

“扑通”一声，一个红绣球突然从楼上落下，准确的落在了程少绾的怀里，她茫然地看着楼上的公子，满眼的不解之意。

程少绾看着楼上笑眯眯的狐狸袁公子，抓着红绣球抬起，找准位置一跃而起，将红绣球丟回去，随后在善见公子满含趣味的眼神下逃之夭夭。

没过多久突然人潮汹涌，程少绾逆流而行，试图去找程家的马车，可是却差点人潮拥挤的摔在地上，一阵天旋地转过后。

程少绾站稳脚跟，抬头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人，是一位贵不可言的清俊公子，“多谢公子。”

“无妨。”那位公子淡漠的回一句，随后收回手与她擦肩而过。

程少绾也没有多在意，小心翼翼的穿过人群，找到了焦急寻找女儿的阿父程始。

上元佳节后，程少绾又大病了一场，整个人都瘦削了不少，躺在床榻上咳嗽的不止，面色憔悴不已，程少绾趴在床侧咳嗽，手帕摊开却是一滩红色的血迹。

她只是默默的让善若将帕子烧了，自己缓一口气儿，接过善若递过来的药汤饮下，慢慢的闭上眼睛睡过去，或许只有睡梦中她才不会那么痛苦。

后来程少绾就一直在小院子里养病，如同在莲溪禅寺的小院子里一样，只是没了那个慈祥和蔼的师父罢了。

时间如流水，她在小院子里度过了春夏，看着满院子的桃花盛放，灼灼其华，明艳的迷人眼。

少商阿姊从骅县回来了，也带来了神医华先生，她的病终于有救了，程家所有人都很高兴，自那之后程少绾每天都要在院子里打五禽戏，苦的不行的药汤，不过幸好有次兄和三兄搜刮来的游记解闷。

三月之后，程家从白鹿山请来了一位夫子教导她们，程少绾安静的坐在学堂的书案前，抬头却看了一只眯着眼睛的狐狸！

总之每日学堂程少绾很是生龙活虎的，还不都是被袁狐狸笑着提问，几乎每次都有她在，不就是把绣球丟回去了嘛，真是一个“记仇”的狐狸。

后来因为何家满门忠烈，程少商和楼垚的婚事作罢，楼垚和何昭君缔结姻缘，文帝义子凌不疑求取程少商，自此定下亲事。

在婚约定下之后，煎熬的一天终于到来了，程少绾和程家兄弟姊妹们一样被操练，因为她体弱多病，于是只能挥剑。

少商阿姊受不了凌不疑这般，煎熬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可是她为什么又看见了笑眯眯的狐狸？

学堂里善见公子手持书卷，在前方悠悠朗诵解读起诗文，程少绾安静的听着听着……或许是因为汤药有些嗜睡，她趴在了书案上沉沉的睡过去。

待程少绾慢慢睡醒，她慢慢睁着朦胧的眼睛，一睁眼就看见坐在身旁的俊朗公子袁善见，手持羽扇笑眯眯的像极了狐狸。

她茫然地回首望去，发现学堂里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人去哪里了？

“少绾君终于醒了。”

“嗯～”程少绾轻声嗯一声回道，茫然地看着他，“其他人呢？”

“已经下课了，少绾君今日课业，一篇《盐铁论》的见解，不少于千字。”

“哦，知道了。”程少绾回应着，从书案前缓缓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人儿迟疑一下，随后还是回以一礼。

程少绾拿着箱子慢悠悠的走出学堂，袁善见扇着羽扇随其后而走出。

因着病弱的身子骨，程少绾只能呆在小院子里养病，有时倒是可以出去转一转，看看都城的街市景象，就这样她又为自己找了个有趣的事情——琴。

程家的兄长和阿姊们听此，在都城买了一把绿绮式的古琴。

每日抚琴、下棋、看书、品茶……闲看花开花落，静观云卷云舒。悠闲自在，程少绾似乎找到了在莲溪禅寺小院的状态。

日月如梭，华先生在一次诊脉后终于笑了笑，写下几张药方子备用，叮嘱她一些事项后，就又云游四海去了。

少商阿姊和凌不疑历经磨合终于要成亲了，程府上下一片喜庆，大母、阿母、青姨和姎姎阿姊都在梳妆台前为她试着发饰簪子什么的。

可是程少绾却发现少商阿姊并不开心，她身上甚至带着一种悲伤而又决绝的感觉。

夜里程少商一袭红衣坐在梳妆台前，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响起，她转头看过去发现是幺妹，柔和地笑了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程少绾坐在她旁边，清澈的眼睛透过表面看见了程少商内心深处的挣扎和义无反顾的决绝之意，许久她才说道：“想哭的时候就不要笑了，你想见他，对吗？”

回应程少绾的一滴清泪，最后她默默地望着少商阿姊纵马奔去，夜色里程家人为了打开一条路，披上战甲一路杀出去。

尘封了十几年的孤城惨案终于水落石出，凌不疑变成了霍不疑，前往西北镇守边关，而少商阿姊大病一场险些死了，最后入了长秋宫陪伴宣太后。

五年过后，霍不疑回来了，最后还是和少商阿姊成婚了，而且关于程家五娘子活不过二十岁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于是醒悟后疼爱女儿的阿母萧元漪操心起了她的婚姻大事，现在她正翻着都城青年才俊的册子，现在程家的子女里就剩下程少绾了，可得为她选一个好人家。

远在清县的三叔母桑舜华得知此事，命人送来了白鹿山学子的册子，看看上面有没有适合夭夭的。

正巧的是都城里办了一场百花宴，都城所有的青年才俊和世家女娘都会前去赏一赏花，萧元漪接了帖子，把程少绾好生打扮一番，就让她去参加百花宴了。

可是这种热闹的场景根本不适合程少绾，她只喜欢一人呆着，可是有人偏偏不想她享受安静，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献丑了。

为了应景，程少绾弹奏了一曲《猗兰》，宛若空谷幽兰静谧美丽，正是她自己。

这时男子席间也传来一道琴音与之相和，琴音如遇高山流水，令程少绾得遇知音。

一缕清风拂过，吹开阻隔帘子，程少绾一眼就看到了抚琴而坐的袁善见，一时间女眷席间十分安静，眼红一般的看着她。

一曲作罢，程少绾原本想要溜走，却不曾想一曲琴音再次响起，她顿时羞红了脸，随后逃之夭夭了。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司马相如。

一曲《凤求凰》，传遍了整个都城，上到朝廷，下到平民百姓，谁人不知百花宴上善见公子一曲《凤求凰》对程少绾的倾慕和追求，佳偶难得啊！

于是这件事情被阿母萧元漪和袁善见阿母知道了，这是有苗头了，能成了。

不日袁夫人带着袁善见登门提亲，萧元漪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在经过程家儿女的一番考校后，他们是放心了，只等程少绾一句话。

这一次程少绾是逃不了了，她在书案前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墨笔在一片木简上写下一个字“允。”

善若接过来，送到九骓堂萧元漪手中。

【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

大婚之夜，程少绾一袭红衣持却扇礼，脸红心跳加速的看着脚步越来越近，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了她持扇的手，轻轻一移开，一只笑眯眯的狐狸袁善见近在眼前。

程少绾盯着他半晌，袁善见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羞红了脸蛋的小妻子，呆愣又傻的可爱。

“善见，我有点饿了。”程少绾颇为哀怨地说道。

“早就命人备下了，不着急，等喝了合卺酒也不迟。”袁善见牵起她的手，拉着她来到喜桌前。

随后饮下合卺酒，程少绾吃着长寿面，嘟囔着的嘴唇圆鼓鼓的甚是可爱，袁善见用帕子给她擦了下嘴角的油，满含柔情爱意的看着眼前的新婚妻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星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