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空之鸟

时间已过午夜，黑色从吞掉月亮的天空倒灌下来。公园里寂静的连虫鸣声都听不到。降谷零就这样看着那个人，那个孜然一身，身上的疏离感仿佛与这个世界脱节的男人。

伊织 柊身上还穿着那身卡其色风衣，站在路灯下，口中吐出的白雾腾升，模糊了那张苍白易碎的脸。

他看到了降谷零。

　　夜静得很，连风声都没有。降谷零的脚步声被泥土尽数吸了进去。

他走到了男人的身旁，并肩站着，谁都没有说话。男人面前是一块黑色的碑墓，石碑上没有名字。

注意到了降谷零的视线，伊织 柊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故人。他被烟熏的沙哑的嗓音开口道：“是景光，你们不愿意告诉我他的墓在哪里，我自己搭了一个。”

说完他便死死的盯着降谷零，夜晚的风把发红的眼睛吹得干涩，他无声看了他好久，直至眼睛干涩生理反应流出泪来，金发男人还是没说一句话。

像是早料到这个结果一样，伊织柊收回视线，将烧到只剩烟蒂的香烟扔在地上，裹紧了身上的风衣，转过身对着降谷零说：“天太冷了，喝一杯咖啡吧。”

肯定的句式容不得降谷零拒绝。或者说是他本来也没打算拒绝，他看了一眼那个黑色的、小小的墓碑，然后同男人一起离开。

——

他们就这样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走路的方式从容不迫，在静谧的夜晚，孤身自立，可以说，既不幸福，也不悲戚，更无好奇之心。

向前走去又像是没有往前走，没有向前去的意念，不过是不往那边走而从这里过就是了，他们既是单一孤立的，即使在嘈杂的人群的也是一样。处在人群之中对他们说又从来不是孤立的，他们身在众人之间又永远是孑然自处。

—

他们就这样默默的走下去，直到伊织 柊停下了脚步。

褐色头发的男人头斜向一边，上身前倾。“你有听见教堂的钟声吗？”我对着身旁的男人说。

“这儿没有教堂，”降谷零开口道，这是从一开始的相遇到现在他讲的第一句话。

“有一口，”我说，“敲得很慢，我想是丧钟。”

降谷零沉默了片刻，他认真地说。“我什么也没听到。”

“哦，你是听不到的，”我又重复了一遍，“你听不到的，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听不到。”

我不去看那双紫色的眸子里任何的情绪，垂下头看向自己的鞋尖，继续走着。

不久他们来到了一间出租屋附近。屋前缺少修剪的花草长得恣意妄为，显得房屋破败荒芜。但屋主显然不介意这些，他用钥匙打开门，让降谷零进去。

屋内的场景还是降谷零熟悉的样子。好似一切如常，熬夜、打斗和不规律饮食仍充斥着男人的生活，还有待缴的水电费、需要清洁的卫生间和一片乱麻的工作室地面。

浴室的门没关，降谷零看见墙上挂着的被一拳锤上裂成好几片的镜子。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镜子里的人没有他想象出来的眼眶发红颓废的样子，镜中的金发男人只有一脸淡然。

可降谷零觉得自己似乎老了很多，神态、心气和皮肤状态都比原来看着疲惫和衰微，也许是熬夜，也许是不停歇地去处理各种事件，都在不停地消耗着他的健康。

伊织 柊在厨房煮咖啡——在白瓷杯里放上几大勺速溶咖啡粉用热水冲泡就完成了。伊织 柊将两杯中的一个推给他。

杯子散发着热度将青年的指尖烫得发红。咖啡散发的味道厚重，浓烈，苦涩，滚烫，寡情而颓废。

—

我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降谷零，他一口一口抿着咖啡。那张脸还和记忆中的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差了嘴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意。

从金色的发顶一寸一寸往下滑。目光扫过他额头的川字纹，高挺的鼻，冷淡的唇，胸前的伤口，覆有薄茧的双手……

我仔细审视他，但看不到他的灵魂。他安静、阴郁、封闭，生命所有的不幸都在他的眼里，但他仍然温文有礼。

就像和七年前一样，我从未看懂过这个人，一开始就没有看到他的内心。

我停下来，疲惫般的收回目光。就这样站在男人的面前，虚倚在那根自己随身携带的粗手杖上。

“七年来你还是没变。”伊织 柊开口道，他没等降谷零的回答，又自言自语道：“你从来都不会变，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那副淡然事不关己的样子！”

“研二、松田，队长.....直到景光，你永远这个样子，永远、这副、淡然到...让人、憎恶的表情！”

伊织 柊攥紧了手杖的扶手，身体有些发颤。好像身体的每根纤维都破裂，藏在血肉中巨大的虫子破土而出，崩出的血浸透面前的沙发，地毯，地板和面前男人那张令人发厌、淡然的脸。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血淋淋的一幕，自己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愤怒，他只感到自己声音冷静的可怕。但心里空荡荡的，某个东西缺失了、死掉了。

这让他想起曾经的那一幕，那个夏天的夜晚，阵雨轰鸣。

就像现在这样，看着那人远去的身影，他踉跄着出门，

痛苦地扭曲着嘴唇……

他顾不得扶靠护栏，用那条坡着的腿忙不迭地追他到门口。

我气喘吁吁地喊道："那一切不过是玩笑。你再走，我就死。"

他只是平静地一笑，冷冷地对我说："别站在风口里。"

就像是重新经历一般，但是伊织柊自己知道，这次不一样，心里的那块地方真的永远不会被填满了。

他早就死在了那个充斥着竭斯底里的蝉鸣、易于腐烂高温的夏天里。暴雨如期而至，雨水淹没脖颈，滑进气管里，被无边无尽的雨水溶解，连同腐烂的灵魂一起冲进汇聚着整个城市污水的下水道里。

他发现自己无意中在那些岩石间越陷越深。黑色的淤泥将他吞噬。被吞进沼泽地，污浊，一个可怖的无底洞中。肯定有人在那挣扎过，就像白杨和芦苇曾抵抗过这片沼泽然后立定，生长，繁盛。只是永远看不到了，沉下去那刻他看到的是一片土黄的希望和绝望。

他感觉到有人在叫他，那句话在他脑子里疯狂的盘旋着。一片混乱。和那个雨夜不同，想要让那人停留的念头在脑海中不断翻滚着。

“降谷零！”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降谷零——”

眼眶发红，那双榛绿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金色的背影。他咬紧牙槽压抑着喉咙里的呜咽。

过了好久，他觉得过了好久，那边依然没有回应。

他抬了抬头，才觉出脖子有点酸痛，男人早已经走开了。他一个人站在夜风里。

低头看了眼自己坡着的那条右腿，皮鞋上滴落了一个水珠。嘀嗒嘀嗒接连不断的掉落，汇集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伊织柊那个小小的水洼里看见了自己苍白面无表情的脸。

他嗤笑一声，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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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织柊又一次走进那年炎热潮湿蝉声嗡鸣的夏天，再也没有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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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叙！

本章涉及了内容很多，随便挑出一个都是隐藏线索！

设定是研二＞松田＞队长＞景光死亡顺序时间

这里是景光死了，但大家不愿意让柊再次精神崩溃于是没告诉他景光死讯，加上景光是卧底死的，所以遗./体./啥的没有，但柊早就猜到景光一直瞒着他之类的....

至于为什么这样说透子，这可是主要线索，和过去经历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