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江南

爹爹和大叔气得吹胡子瞪眼，从小到大，无论犯了什么错，他都不肯打我一下，如今，女儿被街头的小混混打得鼻青脸肿，侄女又昏了过去，好不容易醒来，犯了这副罪行，下手之人就算是当今皇上，爹爹怕是也要气势冲冲地找他理论一番的。大叔让我随意处置他，那人跪在院子里头求饶，不说些“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之类的官场话，竟说不求大人赔偿出诊费，只希望今日之事不再追究，我又气又恼，我还没想原谅他，抢了我的荷包，挨打也是活该。那时的记忆里，看着犯了错的丫头们挨板子时痛苦的样子，便认为挨板子是最最严重的惩罚，于是，我决定赏他一顿板子！从中午一直到傍晚，直到他没声了，才停下来。我终于离开房间走到阳光微弱的院子里，【我的伤一碰热就发痛】看到那混混血迹斑斑的衣服，我有些歉意，这样是不是太重了？他起码还没吃饭，这样恐怕会出人命的。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我的歉意烟消云散：“仗势欺人的恶霸！家里的一块石头都这样华丽，对我们这种穷苦人家却斤斤计较，连个荷包都赏不得。”我勉强抬起头，盯着他：“这荷包是我母亲亲手绣的，若是旁的也就罢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那日就不会来抢了。偷东西原就是你的错，好一副铜牙利齿，竟怪到我身上了。”他冷笑道：“现在的风气不良，有几个穷人的心是清清白白的，都被官僚欺压成什么样子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若是你出生世家，敢问今日你还会如此潇洒飒意么？”这人虽无礼狂傲，这句话倒是不错。我口舌拙笨，从来都是别人好言好语地哄着我，实在说不过他，总之还是觉着他不对就是了。我唤来千五，拖着他去官府处置，那大人虽廉洁公正，却也是个爱阿谀奉承、善于搞好人际关系的主儿，混混恐怕逃不了厄运了，我吩咐道：“此人口齿还算伶俐，只是桀骜不驯，和大人说一声，小惩便了，之后就留于衙门，为朝廷效力吧。毕竟朝廷正缺人才，他虽文武皆不会，倒也忠心于皇上，和我埋怨了半天，竟抱怨没皇上一句话，你可要办好。”“是。”千五福了福身就走了，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定知晓如何向知县大人开这个口。至于我嘛，年幼时经常和爹爹一起待客，这官场上的话也学了不少。

　　姑苏姐姐在我府上折腾了一番，终于平安回家，晕晕乎乎地问我，是不是被我这个淘气打破了脑袋，想来，两三天前的事她也记不得了。回到房间里，泡在清五准备的汤泉里，腰酸背痛什么的都不管了去。沐浴完了以后，千五也正好回来了。我一边喝茶，一边听着。根据她的话，知县大人当时回复说：“已经帮小姐惩治过那小子，至于他的前途嘛，虽然年幼，但衙门正缺个衙役，我曾观过他闹事的场景，早听闻武艺高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十七岁的少年能将功夫练到如此境界，实属不易。然而小姐能折服她，更是聪慧过人，真是劳小姐费心了。”我顿时茶全喷了出来，正好喷在千五的新做的衣裳上，那男子，十七岁？我以为他三十多岁来着。

　　一旁，千五看着惨不忍睹的衣裳，清五则惋惜着那一杯雨后龙井，我仿佛同时听见了三颗心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