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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委屈

许国,许卿

*乱炖预警

*留洋小少爷✖️机智小特务

*抗日时期北平架空

*《四世同堂》有感

*无逻辑无文笔

1937.

卢沟桥事变,

北平沦陷。

如今最气派的火车站已是日本人的天下,除了火车发出的轰鸣,只余下日本军靴在砖上敲打与一群日本军方训练的中国特务挨个盘查的质问声。空气中飘散着紧张压抑的空气,太阳一照,簌簌飘洒的粉尘清晰可见。

“哎,少爷,少爷,这!”刘家的仆人小顺儿在众多旅客中使劲儿垫着脚瞧,打上眼一看,就见自己家少爷身长玉立在乌泱泱的人群里鹤立鸡群,一身儿咖啡色的西装在满地的长衫马褂中更觉显眼。

刘耀文伸出老长的胳膊散挥两下示意自己知道了,想找一同从英国回来的同学贺峻霖一并离开,一扭头人却不见了,抓紧去寻,见祁逍被一个戴着帽子的日本特务拉住盘查,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忙提起行李箱,悄悄向他的方向靠近。

刘耀文装作在找人的样子隔两步在一旁偷听

“从哪回来的?北平哪里的?回来干什么啊?”

不是日本人装模作样的伪善语气,反而是低沉的烟嗓,说起中文温温沉沉的,竟然意外的不刺耳。

“哼,又一个没有骨头的卖国汉奸。”刘耀文先是觉得惋惜,心里还是充满鄙夷。当然,冷哼只能在心里默默发出了。他深吸一口有些污浊的空气,继续听下去。

“我从英国回来,家就是昌平本地,说来惭愧,因为在那边囊中羞涩,只好回国了。”贺峻霖用手推了推金丝眼镜,不卑不亢回道。

“贺峻霖什么时候成了北平人了?他不是天府之国的公子吗?”刘耀文不知他为何要在这个简单的问题上撒谎,眉头不禁蹙紧了些。

那个特务在本子划写的笔触一顿,随后又记下去。

他的回答吸引了一旁另一个百无聊赖的眯眯眼特务。

“进昌平东西都有路,你走哪一条啊?”眯眯眼特务装作熟络地样子试探着。

“我哪条也不走,我知道一条小路,路边儿上还有小河,离我家能近二里路。”

“你们村门口那个大水坑现在怎样了?”

“我们村口没听说过有大水坑。”

刘耀文在心中大惊,没想到一个南方人对北方乡镇如此熟悉,甚至超过他这个本地人了。

没抓到把柄,眯眯眼特务似乎很失望,掏出牙签掏了掏牙,朝地上淬了一下,斜眼剜了另一个特务,“你小子仔细着点儿,要有纰漏全跟着你完蛋!”

帽子特务并没说话,低着头只顾记。待眯眯眼走远,他又开了口:“你大概有多高?”

“七尺一。”

“为何?”

“七尺之躯可许国。”

帽子下那双垂着眼镜倏然上抬,刘耀文甚至看清了他在残阳下翩跹欲飞的长睫毛,还有北方少见的深眼窝。

帽子特务深深望了贺峻霖一眼,毫无预兆地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狠狠捶中贺峻霖侧腰,他的风衣自口袋向下被拳风刮的飘起。

“洋少爷,说话可要慎言。”

“你干吗打人!”刘耀文一旁瞧着这不讲理的流程,一腔怒火冲上心脏,奶奶的叮嘱早飞九霄云外去了。

“可惜,再难许卿。”帽子凑近了捂着肚子下蹲的祁逍,只轻轻在耳边吹了一句风,不紧不慢站起身,转过头看向刘耀文。

一双没有丝毫感情流露的漂亮眼睛盯着他,看不出悲喜,也没有发作,看得刘耀文莫名有些慌,忍不住避过眼神去。

“滚。”朱唇轻启,只送给刘耀文轻飘飘一个字。

“你!”

“走了走了耀文,我饿了,奶奶在家等你吃饭呢。”贺峻霖已站起身,正了正眼镜,用手在口袋摸了两下,提起行李箱拽着刘耀文就要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刘公馆静静伫立在五街满井胡同已经多年,不管是谁主春秋,皇上国民党还是日本,它都

隐没在胡同的最深处,在挺立的银杏雪松里被保全了一次又一次。

街上的人一只手也能数出来,饭馆儿发廊裁缝店,店倒是都齐全,一个个都虚掩着门,老板坐着凳往门口望,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个客人也无。秋风一吹,暖黄落叶打着旋儿在天上翩跹,依依不舍后颓然而落。

“贺峻霖,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原来只知道中国被小日本压的抬不起头,现在才知道是这样猖狂!你要不拦着我就————”

“你打一个特务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有真正拥有自由的时候······”贺峻霖将刘耀文说到嘴边的话堵住,又紧张地打量四周,确定没有人在意,才轻声开口。

“我只在中国待了八年半,从小在英国长大,现在回来当中国人反而是来受罪了!”

“你不明白。”贺峻霖轻笑着他的天真,叹了口气,朝走在前面提行李领路的小顺儿发问,

“咱们兴许快到了吧?”

“奶奶!”刚踏上刘公馆的台阶,刘耀文清脆的声音便传进公馆的每一处角落,仿佛一阵清新的晚风。

“哎好好好,回来了回来了。”这个经历过晚清,兵变,改革,变法的女人化去所有的面具,仍穿着花纹繁杂精致的旗袍,此刻正笑得聚起眼角的鱼尾纹,欢迎她唯一的孙子,刘公馆仅剩的独苗回家。

“文哥哥!”一声软软糯糯的叫声从偏房角落中传来,让刘耀文心中一颤。少年自阴影中飞奔而来,一下扑进刘耀文怀里,四周淡淡的雨后青草香弥漫,他抬起头,笑容亮过公馆两侧所有的烛火灿烂。

“啧,亚轩,别胡闹!”管家来福颤巍巍从老太太身后上前,拽着宋亚轩打满补丁的宽大袖子就往后拉。

“少爷见谅,我这个孙子从小野大的,没规矩。”来福双手作揖抱在胸前,脸上满是歉意。宋亚轩不情不愿松开刘耀文,稍退两步,嘟着嘴直直盯着他。

“文哥哥,你不记得我了?以前你带着我抓蛐蛐逗鸟,还给我买过兔哥儿的,我是轩儿啊。”宋亚轩话音一落,刘耀文脑中隐隐浮出些幼年时在中国的记忆,大院里有个小尾巴一直追在屁股后,脸很好捏,爱吃甜的,尤其是糖葫芦。

这可能是他在中国,在那个积贫积弱、人人自危的年代,在北平大院里刺眼阳光和冷冽的风中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当然记得啊。”刘耀文笑着拍拍宋亚轩圆滚滚的头,软软的头发顺从地贴在头皮上,当你熟悉的手感把他层层隔阂的心变得柔软。

“你们哥俩好了半天,可以吃饭了吧,饿死我了。”贺峻霖看着平时在留学生圈子里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刘耀文带着一脸宠溺的笑揉宋亚轩的头发就从心底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看老太太站在一边不太好看的脸色,贺峻霖率先发了话打破沉默,提着行李箱子就往里厅迈步。

“吃饭,吃饭。”

“唔奶奶,这个豌豆黄不错,在国外好久没吃了。”刘耀文看着一桌尽力拼凑的几个菜。他知道中国的现状,食品全都是分配,本来就不够分,那些日本女人还随手捞几个菜叶蒜苗,菜商自然敢怒不敢言。当年纵横捭阖不可一世的刘公馆如今也只能勉强度日。

怕老太太伤心,刘耀文只好挑了一个还算正经的菜夸了两句。

“哎。”老太太叹了口气,眼角耷拉下来,随后又带上了笑,“这都是蓝漪一个人做的,我年纪大了,只能在一边看着啦。”

“嗯?新来的厨子吗?名字倒挺好听的。”刘耀文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放在有些陈旧的八仙桌上。

“看你,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不是,你爷爷当年有个兄弟,他们订了你爹的娃娃亲,谁知道生的都是儿子,所以——”

“所以这个娃娃亲就作废了。”刘耀文听个前奏已猜出十之七八,现在只能往嘴里扔花生装傻。

“啧,耀文,别打岔,所以,你蓝叔叔的孙女今年刚好十八,只比你小两岁,做事爽利,跟你······”

“奶奶,我这才回家,你就这么急着把我扔出去啊!”

“哎奶奶小霖也没娶妻呢,你是不是应该一碗水端平啊。”刘耀文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说,用腿在饭桌狠蹬了贺峻霖一把,目光中透着深深威胁。

贺峻霖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朝老太太作了个揖,“欸奶奶我吃饱了,我叫宋亚轩带我去看看房间。”说罢向刘耀文眨眨眼,推着宋亚轩就往外跨门槛。

“刘耀文,我们刘家就剩下你一个独苗,你爹娘都出了国不回,把你给送回来尽孝,我就得负责。这件事由不得你。如今日本人横行霸道,也不好弄得太张扬生事,我已经叫管家收拾好了,今天晚上就把婚结了。”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比不了年轻时的雷霆手段,声音里仍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奶奶!我们家又没有王位继承!你——”刘耀文话还没说完,就软趴趴靠进管家来福怀里,被几个小厮抬起来往房间里送。

他忘了,奶奶年轻时是高门贵女,身边都是暗卫高手。

“他奶奶的,胜之不武。”这是刘耀文有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他小时候住的屋已经被重新修缮,门外都是喜气洋洋的红绸,灯笼也成双成对点着彻夜的红烛,屋内放着新娘要迈的火盆和一起喝的合卺酒。这样看来,在打仗时期确实也不算寒颤。

严浩翔听见门外有声音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他最上一根肋骨到腰侧有一道长长的划痕正汩汩向外淌着血,右肩也中了弹,所幸隔得应是远,没贯穿前胸后背。

失血过多,严浩翔将外褂下摆撕咬下来捂住腰间的刀伤,只见他眼前已经开始闪烁星星,路两道的树有了重影,明明一丝风也无,他却感觉树叶摇晃不息。脑中清明渐渐消失,听得见身后渐近的凌乱脚步声,只凭最后一点求生本能不住向前踉踉跄跄快步疾走,一转身扭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胡同。

鬼使神差拖着身子到了刘公馆后院墙外,院墙四周隐没在齐膝的杂草中。高门大户多少都有些隐蔽的逃生路线。严浩翔粗粗扫一眼,顺着二尺高的狗洞进了馆,野草刺赐剌剌全扎满身,他一咬牙,趁着众人忙着装饰屋子的空当,用尽全力,一个冲刺躲进一间老屋。

屋内红烛通明,亮如白昼。他从窗户翻进声音定是不小,做好被发现的最坏准备。严浩翔喘息许久,谁知并没有声音。

他慢慢朝里屋走去,就看见盖着红盖头的新娘端坐在床上,金莲藏在嫁衣下。

“······少爷,是你吗?怎的不说话?”小女娘终于怯生生开了口,不用看就知盖头下已是满面羞涩。

“对不住,毁了你大喜的日子。”严浩翔在心里道了句抱歉,走上前一掌将新娘拍晕。轻轻扶住她的头,拖到宽大的红木衣柜中,自己坐到床上,拿了一杯合卺酒,随手拿了床上几个红枣桂圆塞进嘴里咬住,就毫不留情把整杯酒往腰间伤口倒去。

“嘶——”好像是刚刚缝合好的伤口被一双大手硬生生撕扯开,再坚毅的汉子也几乎学不来拔箭下棋的从容了。

酒精的辛辣顿时弥散空中,混合浓浓的血腥味,把人的暴虐因子全勾了出来。血混着酒丝丝缕缕顺着直直的腰线滴落到大红锦被上消失不见。严浩翔实在没了力气,他打算修正片刻,等会趁新郎官放松警惕,用同样的方法处理,他也要急着回地下联络点把子弹取出来。他把盖头一拉,被子搭在腿上,靠着床梁闭上了眼睛。

吵醒严浩翔的是几个小厮的吵闹声。“快快快,把少爷放下。”“哎你们怎么回事,只倒了一杯合卺酒,让老太太知道了就等着挨剋吧!”“这谁晓得,我明明倒满了的。”年轻小丫鬟不愿白受这顿骂,嘟嘟囔囔的不服气。

众人悄悄退了出去,把大门合上。

“糟了。”严浩翔听见大门上锁的声音,心里的绝望更加深了一层。

盖头闷久了不透气。他没好气地把密不透风的盖头扯下来,转头去看躺在身边的人。

这不是今天几个时辰前在车站路见不平的武松吗?

人倒正直,就是锋芒太过。大争之世,伤人又伤己。

“哦,正好省了力气。”严浩翔心里暗喜,打算将新娘拖出来同他放在一处,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吧。

他又捞了几个红枣嚼了两下,刚撑着站起身,手腕被一只结实宽广的大手攥住,没有一点防备,他一时失了平衡,倒在刘耀文怀里。

“我去你大爷的你有病!”优秀的共产党员还是没忍住,亲切的问候了刘大爷。严浩翔从床上挣扎着爬起身,还不解气地踹了刘耀文一脚,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稳又倒下去。

刘耀文刚才伸出手只是看到一个人影打算离开的下意识反应。

当然,托他的福,刘耀文脑子因为这一句话慢慢清醒了一些,揉着脑袋缓缓坐起身。

“对不住啊·····哎等等等,你是不是那个,滚?”刘耀文一歪脑袋,直接把严浩翔定在原地。

“你——”严浩翔本来想照着那张帅中带贱的脸再来一拳,奈何实在是没力了,一把推开刘耀文就往窗台走。

“哎,你这不是当走狗被报复了啊?”刘耀文闻见房间里缕缕散在空气里的血腥气,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你是国外长大的,那我是汉奸还是抗日英雄对你来说都没什么所谓。”严浩翔轻轻开口,说的是有些长的陈述句,他使劲缓了缓神。

“是,谁胜谁负都行,但我这人还有点道德洁癖,就是讨厌,国文怎么讲,奥对,狐假虎威,没骨头的汉奸狗。”刘耀文双臂撑在床垫上,随意翘起二郎腿欣赏眼前这个战损美人那对要穿破带血衣衫振翅欲飞的蝴蝶骨。

严浩翔扶住房梁晃了晃身子,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又尽力稳住心神。刘耀文站在背后,看不清他的神色。

“完了,特务先生不会一生气要把我下狱吧?”刘耀文看他只喘着粗气不出声,忍不住又用夸张的语气激了他一把。

“抱歉,毁了你大喜的日子。”严浩翔不愿再与一个假国人纠缠,抬腿往窗户挪。

“他怎么不生气?”刘耀文不解。

刚支开窗户,一阵军靴踏黄土声渐近,震起地上一层薄薄黄沙,还夹杂步枪杆甩在身后有节奏的敲打声。严浩翔迅速放下窗户,屈膝捂着腰腹蹲下,将耳朵贴近墙面。

“把窗户都用报纸粘住,所有人只进不出,统一接受搜查的!”日本人生涩的中文已成了北平人民的催命咒。

严浩翔从窗缝瞄去,后院也被一群黄军装团团围的水泄不通。

“行了,今日怕真是要交代在这儿了。”严浩翔捏紧了拳头。如果真的被发现,直接撞柱也不能教日本鬼子拿住,省的连累这户人家,还要受刑。

他最怕疼了。

“他们不会是来找你的吧?哎你这人有意思,还是双面派。”刘耀文一屁股从床上跳起来,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滚,连累不了你。”酒精渗进刀痕,伤口更疼了。严浩翔又向里蜷缩了些。

“别骂人啊,我可以救你。”刘耀文慢悠悠地说,仿佛没听到日本人冲进大门的声音。

“怎么救?”严浩翔硬撑着抬起头,仰视着,眼中满是戒备。

“别管。你跪下给我磕个头,我保证你全须全尾儿出去。”

严浩翔的眉头瞬间拧成一股绳,刚想发作,听着日本兵叽里呱啦的声音越来越近,认命似的闭上眼,硬撑起上半身,直直朝刘耀文方向“扑通”跪下,接着就捂着肩上的血洞往下拜。

“哎不不是你还真跪啊!”刘耀文一下慌了神,快走两步用手护住严浩翔要磕到木板上的额头。

刘耀文没等严浩翔发问,就用不由分说地用修长的手臂将他拉起,一把捞起他的细腿就打横抱在怀里往床/上走去。

滚先生看起来高溜溜的,没想到这么轻。刘耀文胳膊向上一颠,忍不住想。

“办法?”严浩翔此刻已经想和鬼子出去拼刺刀了,他实在不明白这个疯疯癫癫不着四六的洋少爷在想什么。

被一下推倒,即使有喜被也并不舒服,严浩翔感觉五脏六腑通通移了位。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北方爷们儿,竟然为了小命让人给压在身下,憋屈。

刘耀文开始扯他喜袍上的扣子,一边还拽着严浩翔的外衫往下扒。

“你,你!”严浩翔的脸上红云漫天,白皙的耳朵上也沾染上不少,倒比血的颜色浅一些。一双桃花眼此刻睁的圆圆鼓鼓满脸的不可置信,眼尾也湿湿泛了红。他受伤的手虚虚朝外推,让刘耀文莫名更想欺负他。

“别闹了!”刘耀文摁住他的双手,吹熄了附近的红烛,接着一把将他衣服扯下,用膝盖顶在严浩翔双腿之间,说着把被子蒙上两人,径直往他颈窝里咬。

“靠,属狗的吗?”严浩翔在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实在说不了话,每动一下,左肩里的子弹头仿佛就扭动一下,在肉里四处乱戳,钻心的疼。不多时,额头上已沁出密密一层冷汗。

先是门外听不太清的喧嚣。

“框框。”上锁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两三个日本兵斜挎着步枪,一看屋内这一副撩人景象,早就扬起色眯眯的笑,迈着小步子往里走。

“谁啊?”刘耀文将被子一掀伸出头来,袍子前一排纽扣开了大半,松松垮垮搭在肩上,露出精壮的腹肌。他皱着眉要杀人的那副表情倒真像是被人坏了好事。严浩翔屏息在被子里,大气不敢出。

领头的少佐不慌不忙绷了一下粗短的萝卜腿,令自己战得更直些。日本人并没有急着发令,而是饶有趣味地观察着衣冠不整,眼中却毫无慌张的刘耀文,还有被他用被子捂的严严实实,不小心露出半个白皙单薄肩头的严浩翔。

站一旁的中日友好会的会长冠三猴急的不行,对着少佐眨巴四五次眼睛,少佐才摆摆手,然后用日语说了几个字:出来。

“你们先出去,我穿个衣服。”刘耀文压着嗓子说了一句,冠三顿时脸红脖子粗地咋呼起来:“皇军跟你说话是抬举你,你还给脸不——”

“混蛋!”少佐反手给了他一巴掌,转头带着一队兵出了里屋。

房间瞬间没了声响,安静的只有几个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呼——”刘耀文长舒一口气,使劲眨眼睛缓解眼干。

“多谢你,但、但他们好像是冲着你们家来的。”严浩翔捂着嘴巴重重咳了几下,冷冷的音调中掺杂着一丝担心。

“与你无关,等会儿日本人一撤你找个空子逃吧。”刘耀文系好最后一个盘扣,跳下床把真正的新娘蓝漪从衣橱里扛出来,女人已经吓得晕过去。

严浩翔能清晰感受到生命正一点一点从肩上腰上多处口子向外流失,想伸手帮一把有心无力,只对着刘耀文的背影点了点头,沿着原路从窗户踉踉跄跄爬到后门的狗洞等待时机。

恍惚中,他听见枪响,女人尖利的叫喊,哭,挣扎,看见屋中的红烛烛火随意摇晃几下。

最后整个胡同陷入黑暗。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租界,怎么敲开的门。

腰间一阵一阵的抽痛把严浩翔从噩梦中惊醒,脑子醒着,想坐起身,身子却好像和精神完全分离,动弹不得。

“这是干什么,你命还要不要?”一个穿着睡袍的男人匆忙从厨房快步走出来,盘子往床头随意一扔就过来把他摁回床上。

“张真源,又不是第一次,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严浩翔看着眼前慌慌张张的脸,忍不住挤出一个笑,眼睛眯起来,不小心扯动伤口,咧着嘴倒吸一大口气。

“你闭嘴吧,昨天你来地下室敲门,我一开门还以为是哪个孤魂野鬼来找我讨命呢。”张真源气呼呼用手抚平白褂上的褶皱,看严浩翔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就气儿不打一处来,隔着被子照着他腿狠狠扭了一把。

“嗷疼疼疼!你轻点儿,有医生这么对病人的吗!”严浩翔嚎一嗓子,疼的直接从床上直直坐起来。

“现在知道疼了诶,你说你,非要干你不会小心点儿,我不想哪天送到我门前一块白布让我收尸。”张真源看着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心里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

昨天半夜看见他浑身上下多多少少沾着凉成黑色的血,跪在门口扒着把手,他一开门整个人倒进来,自己真的打心底里的难受。

张真源不是不知道时局艰难,也不是不知道国家大义,不然他也不会放着出国留学的一劳永逸享福机会不要缩进租界里当个处处憋屈的医生。

他不阻拦,只是因为他知道了严浩翔的小半个人生,能理解他的执着来自何方。

他只是心疼。心疼严浩翔,心疼这个风雨飘零的国家。

一阵长久的缄默,夜色入侵整个狭小的地下室,压的人喘不过气。严浩翔率先破了这些尴尬:“我昨天和贺儿接头了,变了不少,还带上小眼镜当文化人儿了。”

“现在是个人都比你好。”“对了,昨天这事儿你干的?”张真源白了他一眼,拿过早上最新的报纸,“野田大佐梨园遭毒,春和班班主不知去向”几个黑色大字油印在头版头条的最上方,接下来的照片是一片狼籍的戏台。

“他死了没?”严浩翔急切问道,骨节嶙嶙的双手紧紧攥住被子。

“死了。昨天去医院抢救,还是晚了,我混进去瞄了一眼。”张真源把刚扔在床头的盘子捡回来,往严浩翔嘴里塞了一个鸡蛋。

“还好,还好。”严浩翔倏然松开手,整个人撒了气儿似的倒回床上,嘴里鼓鼓囊囊咀嚼着。

突然反应过来,他皱着眉头问:“现在物资这么紧缺,好多日本人都吃不饱,你从哪找的鸡蛋?”

张真源平时放最喜欢的那个西洋钟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空如也,突兀留下一块方方的地方,光洁的没有一丝灰尘。

“我自己下的行吧,这事儿多。你还没回答我。”张真源坐在床边揉乱了严浩翔的头发。

“不是,我只是趁乱补了几下,不小心被发现了,幸好当时捂得严实。敢在春和班给大佐下毒,应该只有丁哥自己了。”

“他倒是跟马嘉祺一个脾气,犟起来十头牛也拽不回来。”

“要不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能玩到一起去,哎对了,马哥知道这件事儿没有?”张真源有些紧张地发问。

“他现在刚当上营长,正领着一帮人在上海打仗呢,咋知道。唉,丁哥要是来了让他避一避。”严浩翔嚼了无数下,终于把那个鸡蛋咽了下去,慢慢站到地下就开始弯腰穿鞋。

“这个肯定。你这是要干嘛?”

“我去火车站上班啊。”严浩翔看着脸皱成一团的发小,突然觉得很幸运。

世界万千人中相识于幼时,相知于乱世,战火中能扶住彼此的那只手。

“哥哥,我今天要是不去,日本人肯定要查到我身上。”严浩翔往身上套大衣,露出一个咧嘴的笑。

“······尽量别扯肩上枪伤,撑住了,别让人看出来。”张真源取下衣架上的黑白围巾,一把挂在严浩翔脖子上,报复似的绕了好几圈。

“昨天取出来的子弹壳给我留着,那一盒可是我要送给我未来媳妇的。”严浩翔朝张真源眨眨眼睛,戴上帽子手套,左右看了两眼,快步离开了小药店。

“你先活下去再说吧。”

张真源呆呆立在原地,看着严浩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揉了揉有些泛红的月牙眼,叠起被子离开了地下室。

“麻溜儿的,昨天晚上忙着办事儿了起这么晚!”眯眯眼当着众人面把严浩翔骂了个狗血淋头。当事人只沉默的站在队伍末尾低着头,好像听不见周围人的窃笑。

“行了行了,等会儿第一班车来了,都给我有点儿眼事。”眯眯眼朝前淬了一口,迈着四方步扬长而去。

火车发出巨大的吼声,仿佛是将死之人的悲鸣,凄厉又尖利,严浩翔感觉自己五脏六腑无规则震动起来,集体移了位。震的他有点想吐。

一上午无聊的例行公事,一遍一遍相同的问题让脑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吃饭时间是极短的,严浩翔被北平冬天明晃晃的大太阳晒的头晕,从兜里掏出水瓶灌了两口,慢慢走到车站仅剩的一片阴凉,倚着墙坐下,闭上眼,脑中全是昨天晚上一幕幕的走马灯,心上仿佛系了根线,一只手不停向下拽,闷闷的。

“那个,哥哥——”

严浩翔快要见到周公,他忍着疼想眯一会儿是很奢侈的事了,一句怯生生的哥哥又把他拽回现实。

“你有事儿?”被扰了清梦,语气自然不会很平和,低沉的烟嗓听起来满是防备。

“呃,文哥哥说,跟你说滚,你就知道是谁,他想见你。”严浩翔又习惯性的皱起眉头,看着眼前小孩穿一身松松耷到膝盖的布丁麻衣,露出一截白晃晃竹杆似的脚踝,额头不知去哪沾上的灰尘,他只是眨着弯弯的眼睛,盛满了委屈,就好像被欺负了似的。严浩翔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就算日行一善。

“你带路吧。”

宋亚轩迈着碎步低着头绕了不知几个弯,就在严浩翔快受不住时终于在胡同死角停下了脚步

“到了。”

严浩翔双手撑着膝盖长喘一口气,一抬头,结结实实对上一道冷洌目光,一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昨天面上还带着漫不经心的少爷今天正蹲在砖墙角,嘴边青色的胡茬细细密密春草般冒出来,黑眼圈挂在两条眼睛下,要不是身上那套中山装,真以为是哪来的要饭的,毕竟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只看这架势,严浩翔见得多,自然猜出七八,不是抄了家就是死了亲人,日本人办事儿一向绝。

“坏了,抄家的话,贺峻霖不会被羁走了。”

严浩翔向前迈两步,扶着腰在刘耀文面前蹲下身子

“怎么了?贺峻霖呢?你媳妇呢?”严浩翔看他那副死了爹妈的脸色,越发着急起来

“你找我倒是说话啊,他们人呢?”他一时心急,双手紧紧箍住刘耀文肩头晃动起来。

刘耀文这才像回过魂,一把打掉严浩翔的手,留洋的小少爷眼圈不由自主泛了红。

“日本人昨天把公馆查封,我奶奶死了,贺峻霖······也被下狱了。”

晴天一道惊雷劈头盖脸砸向严浩翔,他一阵头晕,坐倒在地上,扬起地上一层薄薄黄土,被北风很快吹散了。

“哪你怎么没被抓?还有他呢?”他转头指着站在胡同口站岗,手足无措的宋亚轩。

“奶奶昨天被一个日本兵用枪托捣了心,就犯病了。她还剩一口气的时候给日本人说我有英国国籍,算是英国的人,然后再没发出任何声音,甚至都没哭,就咽了气。他们懒得招惹外事馆难缠的外国佬,就把蓝漪的衣服扯烂扛走,把贺峻霖逮起来。我想冲上去拼命,来福把我踹到地上使眼色,我被那群人打晕了,再醒时被扔在一条不认识的胡同,爬回去找,就在公馆的狗窝里看见他。”

刘耀文说完这些经历,平静的仿佛不是自己的经过,只是站在外看热闹的旁观者。

“对不起——”严浩翔脱口而出一句,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好像这就是他的责任。

“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的家人啊?因为他们是中国人,因为他们好欺负吗?为什么啊?”刘耀文歪过头,皱起眉头,用带有哭腔的音调问严浩翔。

是啊,为什么呢?血统就是原罪。

严浩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叹了口气。既是为刘家家门不幸,也是为身为中国人的悲哀。

他的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有听到贺峻霖下狱才有些担心。这种事听得多,死的人多,炮轰死的,枪打死的,饿死的,病死的,心给糊了一层又一层,铁凿铜铸的,都快忘了有什么感受。

先救人,对。严浩翔长舒一口气冷静下来,抬腕看表,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了,他缓缓站起身。

“你们去租界,找一个小药店,跟医生说地下室,他会收留你们。记住没有?”严浩翔有些担心地朝呆愣愣的刘耀文看了一眼,走到宋亚轩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啊!”宋亚轩在小心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被严浩翔一拍吓到了,忍不住叫出声。

严浩翔把刚才的话重新讲了一遍,宋亚轩乖乖点头,“但是,你叫什么啊,不能总对你说滚吧。”

他身形一顿

记不清有多久没人叫他的名字了,一般看见是特务,老百姓都赏一个白眼,或关起门来直接叫汉奸,走狗,他权当没听到,闷头走路。

中文名多好听呢

“严浩翔,浩荡乾坤的浩,凤飞翱翔的翔。不要随便告诉别人哦。”

“嗯。”宋亚轩回答的很认真。他看着去者的背影,莫名觉得几分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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