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枝 下

落姐姐会弹古琴。

她的纤纤细手波弄着琴弦，碎发上映着晨光，像被镀了金边似的。

是我缠着她教的。

唐落工商角徵羽，阿述可要记牢了。

她引着我的手弹，我学的快，不出几日便能自己弹曲子了。

这天我写了首曲子，正要弹给哥哥听。他依旧是满心欢喜地看着我，抬头冲我笑的一瞬，我忽然愣了。

脖颈下奇怪的形状。我原先以为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胎记，如今看来并不是。前几日偷偷去藏书阁里翻箱倒柜，我把随身带的家徽玉佩弄丢了。其实这些事儿都很正常。

...这本书上咋落了灰？轻拂两下，打开书一看——一大堆复杂的阵法。这更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不过一个时辰便全部熟读在心了。

所以说，我轻轻将哥哥拉近，想要看仔细。他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挣扎，倒由着我去了。一个圆，中间一竖，同心咒。

这是一种将被施咒者与另一人的生命绑在一起的邪恶咒法。那人不论是受伤或者死亡，都不会感到任何痛苦，但这些痛感会加倍出现在被施咒者身上。

这印记是只有被施咒者才会有的，我很轻松地想到了他是在替谁承受痛苦，我。

这咒语应该是阿娘下的，我浑身一个冷颤，只觉得心在慢慢滴血。

蒋云轻阿述没事吧？

他一脸担忧。

蒋望舒我无碍。

我正正身子，心里愧疚更深了。

蒋家，到底欠他良多。

阿娘回来非要我上京赶考，我也没办法，只得赶紧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和风旭日的下午，哥哥打开布包，为我叠好衣裳。我先前竟不知，他原来有一双秀衣裳的妙手。

或许哥哥认真绣衣裳的样子也很好看，这么想着，我下了山。哥哥和落姐姐笑着挥手目送我离开，一直到很远很远，到看不见。

科考其实很无聊，无非是要你表述对现今正式治局势的看法，这能有啥看法？

现今政治局面早已是蒋，宋两家与皇朝割据，建国的老皇帝早已撒手人寰，听说这皇位也是现今皇帝杀了原先太子得到的。

我有一日在书房的暗格内发现了一块巴掌大的玉玺，现在皇帝这么开放了吗？玉玺都敢随意交由别人保管。

只是玉玺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蒋氏做好你答应的事。

答应啥？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

蒋家拥有一半的国土，还有玉玺。宋家是武将世家，现在据说连兵符都握在他们手里。那还搞啥呀？这皇帝直接罢工就完了呗。话虽这么说，但这文章还是要认真做的。

几日后，登科放榜。我随意一瞥，果然高中状元。

任何人蒋公子请留步，陛下有话同蒋公子说。

这个公公略显阴柔之态。我虽然心里疑惑但面上不显，还是跟着去了。

唐亦之哟，这登科状元终于舍得来了？

那人坐于高堂之上。黑发华服，头上的帝冕随风一晃一晃。虽看着比我大不了几岁，但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我倒是不愿跪他，“啪——”一声打开归舟扇，我敢肯定，宫中如我这般对皇帝毫无忌惮的不在少数。

他倒不恼，继续面无表情的问我话。

唐亦之状元郎为何不跪？

豁，这么直接。

蒋望舒臣并非有意对陛下不敬，只是陛下现下这...

那我也直接点好了。

他向两旁的人摆摆手。遣散众人之后，他轻轻开口:

唐亦之说来奇怪，我父王当年为何轻易将传国玉玺让与蒋氏一介弱女子，你猜为何？

他顿了顿。

唐亦之本国临海，我父王当朝初期，便闻南边有潮讯袭来。你娘生是龙族，只需每年用龙血和百年寿命修补防御罩便可抵御。他们以此为交换一半块国土为条件，达成了交易。这些事情想必你还不了解吧？

怪不得我娘待我如此苛刻，合着我就是个预备放血的呗。

他含笑瞧我两眼，便也让我退下了。

我知道，今天这番话不仅是向我坦白身世，更是要让我在蒋家与皇帝两边站队。

不过他放心，我是哪边都不会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