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白月光

其实光是白月光这个词，已经将许暮淮的心揉碎了。

不是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也不是范柳原对白流苏说：“我一直想从你的窗户里看月亮”。

男孩子心里的白月光，是古猿站在山崖上，第一次仰望月亮所流出的清辉，是从太古时期至今，贯穿千万年历史的那轮月亮。

他对此珍而重之，珍而重之，放在心上也不是，捧在手里也不敢，只能藏进眼里。

有时许暮淮会想，要有多喜欢，才能称得上白月光？

是寂寂长夜里的月影花移，是华灯中的星回眼、莲承步，是雁字回时西楼的月满。一切美好的意象都给了那个人，她是天上月，他自甘成为人间的凡夫俗子，用万万年永恒的眼光看向她。

看向她。

这就够了，人怎么能比得过月亮呢。

许暮淮和范丞丞算是半路相逢，彼时还未聊得尽兴，可当他喝醉了还是会揽杯凝视里面落下的一轮小小的月亮。

就像他那天他跟她说起初恋时一样。

生气吗？当然有。

但许暮淮不能揪住那个远在天边的她的衣领恶狠狠地说：

“快滚，他是我的人。”

因为白月光什么也没做，只是存在着，就让许暮淮战战兢兢。

奇怪便是，同样为人，凭什么那个她在天上，许暮淮这种人却在尘土里。

凭什么她在白月光的光华里自暴自弃。

凭什么只要有一丁点不好，那个人就倏然出现在了范丞丞的脑海里。

后来才知道，原来许暮淮的少年，把本应该分给她的光辉分给了月亮，于是，月亮依仗着他给的温度发出了光。

其实月亮本身不会自己发光啊，看起来完美高洁，只是因为她的太阳，这位阿尔忒弥斯得以耀武扬威，逼得她无处可藏。

也许许暮淮就应该效仿后羿，弯弓射落太阳，熄灭月亮，暗下来的天幕中会出现很多恒星，是她从未留意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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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说：“你应该走过亲密关系中的暗礁、急流和险滩，最终到达那个亲密、健康又安全的情感彼岸。”

有白月光的人，越是寻寻觅觅，越是难觅真情，他无法再投入对等的感情到另一个人身上，又总是不自觉地，拿他心中的凡人与神祇对比。

对于他们自己来说，忘不忘得掉已经无所谓了，只有白月光永远存在着，才有理由缅怀回不到的过去。

但是许暮淮应该放过自己，既然她的少年忘不掉式微时的轰轰烈烈，那她就要把他们一起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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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今晚，范丞丞如实跟许暮淮坦了白——他的初恋来找他了。

许暮淮“嗯。”

许暮淮很快应声，语气淡定得不像话。

刚上桌的食物腾腾地冒着热气，油汁四溅，温度交汇，模糊了几分视线。

范丞丞“可是我没答应她。”

许暮淮不语，用筷子夹了一片毛肚，耐心地在翻滚的高汤锅里烫了一会儿。

看样子好像是范丞丞一个人在自顾自地说着话。

范丞丞“听说她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时间最长的也不超过三个月。”

范丞丞“唉，之前觉得她人挺好的，现在看来她真的……”

范丞丞“好渣。”

在感情中，一旦对方被过度美化，最后分崩离析的也就越快。

许暮淮早早地就知道了这个道理，可范丞丞却宁愿沉溺在所谓的温柔乡后感到了一阵窒息才匆匆逃离。

爱这个字太沉重也太复杂，太长久也太浮夸。

猜不透，也看不清。

许暮淮“所以？”

许暮淮停下动作，轻嘲。

许暮淮“缺少了一个感情寄托，就想到了她的替代品我？”

范丞丞“…”

范丞丞“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承认你很像她，但我从来没把你当做她的替身或者什么。”

范丞丞“我不敢说我有多了解你，毕竟人总是矛盾的，有着多面性的，但我了解的你是很美好的，活力四射，开朗大方，爱憎分明又坚强独立，也拿的起放的下。”

正如同你的名字。

既能像傍暮时分那般无私地挥洒光芒，密西西比河的生机勃勃也不及万分之一。

也能逆着阳光牵起你的手带你回家。

范丞丞“我喜欢的，是鲜活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