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东西一旦染上瘾,便无可自拔。
灰色,眼里的世界都是灰色。没有意识,没有理智,沉迷其中,醉生梦死。手上的刀疤还没愈合,心口还在滴血,生活就快要把人逼疯。
家中是无休止的吵骂,那些难听下流的词汇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
是她那个一无所有的妈又来闹了。
父母离婚之后,每月总有几次是这样,为钱。
许暮淮起身走到阳台,泛冷的月光跳进房间,几辆夜车片刻划破黑夜,光束近了又远。她习以为常的戴上了耳机,只觉得心里堵塞,却又感觉到一种不可名状的缺失,这种饱胀的空无,空无地令人窒息。
不知何时她学会了吸烟,心底的黑暗劲翻滚上来,只有尼古丁才能救活她。医生给她开了很多药,可那并没有用,它们帮不了她。
谁也帮不了她。
-
屋内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争吵似是愈演愈烈。邻居亮起灯,冷着眼在自己的房门后目睹一切。没人愿意敲门,没人愿意在乎。
哑剧上演,开口讲话就该受到惩罚。
一种强烈的羞耻感袭上心头,许暮淮拔下耳机,避开一切与旁人眼神交汇的可能。无法逃离却不甘于此。沉默的人群中,压抑肆意横行。重物落地的脆响声也拦不住空气分子的骤转往返。
手刚碰上门锁,一瓦碎瓷片在一旁绽开,只觉得小腿一阵冰凉。
一摸,指尖沾了血。
龙套【许余光】“你大晚上要跑哪去?"
血液在体内翻滚,麻木至心的痛感似是让调节系统分崩离析,丧失全部生理活性。
龙套【苏余光】“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吵架是因为家里的开支?!你现在在这……”
……
理智被冲动打败。
一门之隔,音量明显减小。关门时许暮淮甚至还能听见东西砸在门上的沉闷声。
砰。
落地。
楼道里暗黄色的灯光躺在睫落处,把眼睛刺的生疼。尘埃纷纷扰扰,缓慢上浮而后下沉,转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暮淮“笨蛋。”
这么一闹,她是不是彻底失去了那个名叫亲情的东西。
手指蜷起又松开,她吸了吸鼻子,盯着地面看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头顶的光线被挡住罩下一片阴影,她才回过神。
抬眸,是熟人。
——确切的说是同班同学但讲过的话屈指可数的“半熟不熟”人。
“熟人”蹲下身,用手托着下巴。
“怎么一个人?”
空气中的沉闷沿着对角线被小心剪开,勾勒出线条,任风捎走残余的边角料。他将许暮淮拉起来,眨了眨眼,很快“啊”了一声。
“你受伤了。”
白与红交叠,一静一动,一明一暗,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许暮淮心一沉,企图用手遮掩过去,谁知对方提前做出了预判,手腕就这样被抓住。
脑容量瞬间告急。
“我、我们得去医院。”
他紧张地撒开手,指腹抵了抵唇角。看得出来,他同许暮淮一样错愕了半天,在用言语掩饰着行为上的尴尬。
只是他的手心好热。
热得让人心慌意乱。
-
怎么回事啊小蔡同学。
-
来到医院,医生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开了几剂药方。
龙套【医生】“伤口不深,每天记得用酒精消毒一次。”
许暮淮点点头,接过药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席卷了她全部心绪。
许暮淮“会留疤吗?”
她问。
龙套【医生】“正常情况不会。清洗时注意一点,避免二次感染。”
医生往上推了推眼镜。
龙套【医生】“小姑娘在家要小心,夏天遇上个磕磕碰碰恢复得会很慢。”
听起来是有些多余的叮嘱,但许暮淮还是扯了扯嘴角,道了声谢走出门。
-
银制戒指反射出的光再次晃了她的眼,从玻璃门翻印的倒影里。
他似乎总爱戴这些小饰品。
或许,这就是他的独特的艺术感。
视线逐层而上,不经意撞见了一头乌黑的短发,以及纤长浓密得能够在上面荡秋千的眼睫。
流动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又绕开,却很是恰巧地勾勒出了五官的起承转合。他好高,许暮淮站在他面前才堪堪到他的肩膀。
他也好好看。
一时间,胸腔的那颗蓬蓬跳动的心脏忽而牵连出一种想把富士山变为私有物的想法。
许暮淮失了神。
蔡徐坤“我觉得挺帅的。”
手上的药品袋在指尖突然被人翻转过来,然后是头顶清晰可辨的呼吸。
他靠近,再靠近,俯下身子同女孩视线平齐。
蔡徐坤“对吗?”
许暮淮“…”
眉眼交接,像是被人抓住心事一般,许暮淮匆促收回目光,脸红得可以用两个熟透的西红柿来形容。
她低下头,小声地嘟嘟哝哝。
许暮淮“原来真的有人帅而自知诶…”
话刚落,只觉得周身的气氛凝滞了半晌。
下一秒,她听见一道慵懒的笑声载着温柔乡揉进温热的空气里,不轻不重叩动着心弦。
蔡徐坤“嗯。”
不是问句。结尾处的落音低低沉沉勾翘着上扬。
蔡徐坤“我听到咯。”
他笑,光亮闪烁了一下,玫瑰花香的气息亲吻着女孩的鼻尖。
!
许暮淮啊了一声,不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不稳起来。
许暮淮“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
许暮淮“单纯的夸夸你?”
病房里消毒的酒精分子钻成了气体,在两人身旁打旋。女孩闭了闭眼,微红的眼尾工笔画勾就似的,数不清的风流缱绻。
嘶……
她懊恼地拍了拍酡红的双颊。
是醉了吗?
怎么脑袋里晕乎乎的,讲起话来也有些语无伦次的呀。
许暮淮有些头大。
眼前目眩神迷了一瞬,再次清朗时,却撞见了蔡徐坤明亮清澈的眼眸。
视线再一点点地向下辗转,看到那张湿润又带了点粉的嘴唇一张一合。恍然之间,他的声音传进耳廓。
蔡徐坤“今晚月色不错,一起走走吗?”
他晃了晃手机,笑得好看。
蔡徐坤“申请做你的专属摄影师。”
-
那时的月亮浅浅挂上了柳梢头,夜渲染起波澜未起的黑。
风轻轻吹,树悠悠扬,只觉得单薄的蓝调生活有了色彩。
用杨绛先生的话来说,应是:
“一个幸运的人对不幸者的愧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