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59）

辰荣山

‘小夭’平躺在水玉榻上，全身裹得像个粽子，只有脸还露在外面，已经没了气息。

合德、玱玹、小夭，聚在一处。玱玹脸色阴沉，小夭脸上还带着逃过一劫的后怕。

潇潇利落的禀报着，“傀儡手掌、脚掌都被利刃贯穿，左脚被利刃刺穿了三次，右腿三次，左臂两次，右臂两次，腹部三次，身体还被无数飞镖刺入。这种虐杀方式多用于血债血偿的仇杀。”

“最后见到的虽然是火阵，但根据傀儡身上的伤，应该还有水灵和木灵的高手，这个阵势至少由三个人联合设置。”

小夭的呼吸有些急促，有了合德的告诫，小夭虽心有戒备，却并不担心。毕竟她的身后是皓翎王和西炎王，没有人会冒着抄家灭族之险来取她性命。可现实狠狠地打破了她的侥幸心。

“是谁！这么恨我，宁可面对两大帝王的愤怒，也要不惜一切杀我！”小夭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敢也不愿相信。

玱玹轻抚着小夭的头，给予她安慰，“别怕，小夭，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玱玹清楚的知道，他不能发怒，小夭需要他，但凡他流露出一丝害怕，一丝后退心，小夭就会倒下。

合德却很平静，面色冷淡的发号施令， “潇潇，按计划行事。将皓翎大王姬遇刺濒死的消息散布出去，盯紧中原氏族，我倒要看看有哪些人按捺不住了！”

“是！”潇潇转身走出了殿门。

“金萱，做戏做全套，立即禀奏皓翎王与西炎王，让他们赶紧派最好的医师过来。”

“是。”金萱退了出去，王子吩咐过，见南诏帝姬如见王子，听帝姬令如听王子令。

馨悦带着中原最好地两位医师赶到辰荣山，看到‘小夭’死绝的样子，她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一时间竟然连话都说不出。

馨悦简直不敢想，若是没能提前察觉沐斐密谋，躺在那里的是真的皓翎大王姬，后果会如何。越想，馨悦就越恨那些利用她的人！

合德走过去，扶起了馨悦，“和你无关，没必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责怪自己。”

“小夭！”小夭苍白着脸，倒在了玱玹怀里，玱玹抱起小夭放在软榻上，“医师，快来替她诊脉！”

医师上前检查小夭，两位医师仔细检查后，“殿下，王姬是受惊过度，晕厥过去，并无大碍，服用几贴安神药即可。”

合德看着医师，“这几日先辛苦两位留在辰荣山了。”

……

皓翎王姬遇刺生死未卜的消息在大荒传得沸沸扬扬。半夜里，丰隆赶到了辰荣山。

辰荣山的地牢中，沐斐满身血污，被吊在半空。他已经受过酷刑，一心求死，却始终不肯招供出同谋。

地牢的门打开，合德、玱玹、丰隆、馨悦走了进来。

沐斐睁开眼睛，阴森森地笑着对玱玹说：“是我杀了你妹妹，要杀要剐，随君意愿。”

丰隆嗤笑一声，“就凭你一人？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沐斐冷笑着闭上了眼睛，“废话少说，要命就一条！尽管来取！”

“我来猜猜，你是弃子吧。” 玱玹微微笑着，缓缓说道，“之所以选择你做弃子，不仅是因为你英勇，更是因为你的族人早已死光，无族可灭，纵使两位陛下震怒，要杀也只能杀你一人。”

“不过，若沐氏真的只剩你一人，你一死，沐氏的血脉也就灭绝了。当年为了从赤宸的屠刀下保住你，死了无数人，你绝不敢做出让沐氏血脉灭绝的事。沐斐，你应该已经有了子嗣。”

沐斐的神情变了，却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

合德用丝帕捂住口鼻，露在外的眼眸盛满了冷酷，微微晃动着手中的拨浪鼓，“沐斐，这是什么，你应该认得吧?”

拨浪鼓的声响在地牢里环绕着，沐斐的身子在轻轻颤抖，凶狠的盯着合德，却还是不肯说话。

“你现在很气愤?先别急，听我讲个故事。”合德站至沐斐身前，目光直直对上沐斐愤怒绝望的眼神。

“沐氏灭族后，你寄居在亲戚曋氏家中，期间有个叫柳儿的婢女，服侍过你。二十八年前，柳儿却因与人私通被赶出曋家，十月怀胎她为奸夫生下孩子。而我手中的，便是奸夫为孩子亲手做的拨浪鼓。”

玱玹与合德交换了一个眼神，玱玹继续说道，“你伤了我妹妹，我一定会要你的命，但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小夭，我就放过你儿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沐斐撑不住了，看向丰隆又看向合德，“我可以说为什么要杀她，但我要你们的承诺，保证任何人都不会伤害我儿子。”

西炎玱玹是西炎族的，沐斐不相信他！ 他看向合德又看向丰隆，冷冷地说：“我不相信西炎玱玹，我要你们的承诺，我要你们亲口对我说，保证任何人都不会伤害我儿子。”

丰隆对沐斐笑了笑，爽快说道：“只要你说的是事实，我保证任何人不能以你做过的事去伤害你儿子！”

“我以始母神名义祝祷，沐氏幼子顺遂长大，平安乐哉。”合德亦然起誓，稚子无辜，合德也不愿对稚童下手，平添因果。

有了承诺，沐斐身上的尖锐淡去，变得温和了不少，他看着众人，“因为她根本不是什么皓翎王姬，她是赤宸的女儿。”

玱玹与丰隆齐齐说道，“不可能！”

乍然听见王室秘闻，馨悦瞪大了眼，求证似的看向合德。合德拍了拍馨悦的手，示意她待会再说。

沐斐惨笑：“我记得那个魔头的眼睛，我不会认错。自从见到假王姬后，我虽然又恨又怒，却还是小心查证了一番，假王姬的舅舅亲口说假王姬是赤宸的女儿。”

玱玹冷哼一声，反驳道，“你以为以皓翎王的精明和冷酷，如果他有半分不确信小夭是他的女儿，他会为小夭举行那么盛大的拜祭仪式？”

说完，玱玹转身就走，合德、馨悦、丰隆随着他走出了地牢。

玱玹面无表情地站在悬崖边上，虽然刚才他看似毫不相信地驳斥了沐斐，可心里真的是毫不相信吗？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小夭是赤宸的女儿了。他沉默了很久，说道，“沐斐刚才说的话，我希望只我们四人知道。”

丰隆点头，拍了拍玱玹的肩膀，“放心。”

“小水……”玱玹看向合德，那张脸依旧美得无暇，自始至终都平静得犹如无事发生，玱玹不由心生复杂。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回殿里吧，这里风太大了。”

紫金顶正殿

阿碧已经在殿里等候，几人都坐好后，阿碧禀报道，“经排查，确认伤害王姬的凶手有四人，除了沐氏的沐斐，还有申氏、詹氏和晋氏三族的遗孤，申柊、詹雪绫、晋越剑。”

馨悦心颤了颤，“雪绫是樊氏大郎的未婚妻，他们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三个月后就要成婚，越剑和郑氏的嫡女小时就定了亲，樊氏、郑氏都是中原六大氏。玱玹，我希望你能饶恕他们，毕竟小夭也没真的……”

玱玹盯着馨悦，“你是什么意思？我饶恕他们，那谁来饶恕我妹妹！”

馨悦一声都不敢吭，丰隆安抚地拍了拍妹妹的背一下，“其实这也是我的意思，小夭并未受到伤害，如果杀了他们，就会和中原六大氏的两氏结怨，很不值得！”

玱玹握紧双拳，看向自坐下就沉吟不语的合德，“小水，你认为他们该不该杀。”

合德瞥了眼玱玹，沉声吩咐道，“阿碧，掘地三尺，也给本宫把他们都挖出来！抓到人，交给玱玹王子处置。”

玱玹听了，放下心来，露了笑意。

丰隆呆住，怔怔地看着合德，“汴水妹妹，千万别意气用事。成大事者，必须要懂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哥哥说的对，小水，我知你与小夭要好。可你入主中原在即，此时得罪了樊氏和郑氏怕是不好。”馨悦起身坐等合德身边，跟着劝道。

“得罪?呵……是他们给我老实点，夹着尾巴做人才对！”合德冷冷盯着对面的丰隆，“中原氏族有多少与西炎五王七王暗中勾结，丰隆你知道吗？”

“这次，就是我清洗中原氏族中心怀不轨之人的绝佳时机。”

几句话，透露的信息太多，玱玹、丰隆沉默着理着思绪。旋即，丰隆惊讶的站起身，“汴水妹妹，我以为你只是无意中截下了沐斐的密信，将计就计炸出同谋。不曾想，这居然是个连环计！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丰隆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得意洋洋，甚至还兴奋的锤了玱玹一拳。 玱玹黑了脸，一把推开丰隆。馨悦却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连环计?”

合德笑着，为馨悦一一道来，

“辰荣大人多次游说我之事，你们也知晓。我信辰荣大人高义，却不信中原氏族全然一心。遂派人暗中排查，果然不出所料，不少人动了私心杂念。”

“截下沐斐密信并非偶然，说来还得感谢岳梁。”

这下玱玹与丰隆也不懂了。“岳梁?总不能是岳梁泄露消息给你吧?”

“怎么就不可能呢？”合德美目上挑，“沐斐的计划周详，手段狠辣，我就猜想这或许是仇杀。小夭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干脆将计就计进入圈套让他们误以为得手，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皓翎大王姬遇袭，这事可大可小，如果处理不好，说不定整个中原都会再起动荡。这样一来，必定会有人坐不住。谁舞得最厉害，西炎王就会亲自出手整治他们。而皓翎王也不会坐视小夭被害。”

“两位帝王同时使出雷霆手段，中原必定会人心惶惶。”

“而这时，就是你登顶辰荣山，重开女娲神庙的最好时机。” 玱玹苦笑着，接上合德的话，”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绝妙的计策，不废一兵半卒就除掉了敌人，还成功收拢了人心。”

一连说了那么多话，合德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不错，正如玱玹所说。”

馨悦听完，惊呼着靠倒在合德身上，“好在我没得罪你，不然被你卖了都还得替你数钱。谁要是被你盯上，真是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