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城

[下雨了。有点想念我的初中。校门口的马路排水不畅，水积到大腿，骑车过去，裤腿和鞋全湿了。水倒是不凉，不用担心感冒。]

（“这份爱不知道未来哪一天会消失。“）

下雨了。小城淋在雨里。雨里的槐花静静落着，落了厚厚的一层。雨水点点滴滴打在丝绒质的花朵上，湿漉漉，暗淡下去，有一种喑哑的情绪。夏天真正到了。

没有木槿花和蜀葵的夏天是不能称其为夏天的。蜀葵挂出一串一串粉的白的花朵，木槿在一片翠色里蓝紫蓝紫地落了一地。

花朵掉落的时间久了，边缘会微微泛黄。木槿凋谢时怎么都是整朵整朵落下，拉普兰德用指尖捡起一朵被雨淋透的木槿问。德克萨斯叼着烟答道，因为它们也不知道自己未来哪一天会消失，干脆一起消失拉倒。拉普兰德对这敷衍的回答很不满意，把花朵轻轻往涨满水的池塘扔过去。

离初中学校不远的小公园，几乎每天中午她们都会跑出来到这边玩。其实是德克萨斯找个老师看不见的地方安安心心抽烟，拉普兰德陪着她。

”你就这么爱吸二手烟？德克萨斯说。

拉普兰德正要发火德克萨斯嫌弃她跟在身边，就看见德克萨斯把打火机扔过来：“不试试自己抽吗。”

“算了。“拉普兰德对烟没什么执念。她捡起一朵掉下的木槿引开话题。

“今天大概还要下雨的。“她望着远处漂在水面的蓝紫色花朵和下面的波光粼粼的云海，无来由地说道。

下午的天空越来越灰，酝酿着夏季常见的暴雨。到最后一节自习课甚至需要额外开灯。同学们心不在焉地把课本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再翻回来，看着窗外小声聊天。

“哦天，看来一会又要下雨……”

“我怎么回家哪！“

快放学的时候果然哗啦一下，下起来了。

班主任气喘吁吁擦着汗进来说雨太大，他通知了家长，让大家等着家人来接，点到名字的可以走。大家顿时感觉回到了幼儿园时代，一个个兴奋得不行。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了，拉普兰德跑到隔壁班找德克萨斯。耳机里循环播放《兰亭序》，一遍一遍听下来只不过为了听结尾那段雨打蕉叶。拉普兰德考虑要不要把最后一句抄给她。

德克萨斯揉揉她的脑袋：“别听了……雨越来越大了，趁现在能走赶紧走吧。“

“没人接你？”

“只是单纯地不想待在学校里而已。”

拉普兰德喜欢这个理由。她利索地把耳机从两人耳朵上摘下来。她们从来喜欢说走就走。

校门口的马路排水不畅，水积到大腿，像一片汪洋大海。浑浊的波浪翻着白色浪花奔涌而来，水面零星漂着树叶。班主任推着方框眼镜，特意提醒小心没盖子的井盖，那里会出现漩涡。

“不去要把伞？”

“风这么大，打伞也没用吧。“

“冲吧。“拉普兰德挑眉。

“走。”

德克萨斯到家后，出乎意料没有挨骂，母亲只是说快去冲个热水澡。然后她就去冲了凉水澡。

她擦着头发打开手机想问拉普兰德怎么样了，结果惊愕发现QQ图标上一个99+。

是表白墙。群里炸了一样往下刷新消息，德克萨斯戳进去，再度惊愕，发现讨论中心居然是自己。

“德克萨斯？18班大佬？她拒绝了多少人了……”

“听说去年有个上一级的学长递纸条告白，人家转手给了老班。“

“哟。”

“这么狠？！”

“据本人说是讨厌麻烦？“

“难道不是因为有喜欢的人吗！”

“什么，谁啊谁啊。是萨科塔吗。”

“明明是个卡斯特吧……”

“不可能！人家亲口说过那是普通朋友！“

…………

呵，德克萨斯，一只资深社畜，竞然成了话题热点。马上中考你们干嘛还要关注我这点破事。德克萨斯捂脸，明天该怎么面对那一堆八卦的眼晴。

她耐心往上滑，终于找到了今天的第一条消息，那个引爆群聊的炸弹。

“表白九年级18班德克萨斯。她在雨里骑自行车的样子是真的酷。”

罪魁祸首匿名了，但她觉得她认识。

这确实像是拉普兰德那个混蛋干得出来的事。

德克萨斯想了想，毫不客气地@回去。“九年级17班拉普兰德，请你闭嘴，我们地下恋原则不可动摇。“

群里再度爆炸，德克萨斯关机躺到床上，拿出课本准备复习。一个纸条掉出来，是小白狼写的。

“雨打蕉叶 又潇潇了几夜 我等春雷 来提醒你爱谁“

无聊的浪漫。虽然这么想着，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纸条掉在地上。德克萨斯用指尖捡起来，边缘已经泛黄了。时间让字迹也变浅了。这是从哪掉出来的，德克萨斯有点茫然地想。年代久远的事情她很多都记不得了。初中时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吧。

看看上面的字，尘封已久的记忆犹犹豫豫浮出。经历长久岁月的磨洗，它们早变成了几块闪光的碎片。好的坏的情堵都消失了，剩下一点笼罩在空中的薄薄的色彩。

“不去要把伞？”

“风这么大，打伞也没用吧。”

平淡的耳语像遥远的雨里的回声一样在心里响起来。

拉普兰德现在在哪，怎么样了？德克萨斯有点想知道。她望向窗外，窗外在下雨。拉普兰德还会淋着雨回家吗？

一年一年流逝，小城留在记忆里褪色，木槿花也早不开了，只有夏季的雨还在下着。《兰亭序》唱到傍晚，雨又大了：“……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手书无愧/无惧人间是非/雨打蕉叶/又潇潇了几夜……我等春雷/来提醒你爱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