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确定没有带错路?”
红衣少年看着这城门写着‘下关’二字,而不是雪月,他开始质疑起来那个身穿白衫的少女。
“夯货,这就是雪月城。”
身穿青衫的男子翻了个白眼,“人家须尽欢来雪月城可不止一两次,是人家清楚还是你一次没来的清楚?”
这三人便是须尽欢、萧瑟和雷无桀。
本以为他们能够和司空长风和唐莲一起走,却没想到无心后脚一走,司空长风一枪西去了,正当大家把期许的目光放在唐莲身上。
唐莲却说有任务在身,也跟着告辞。
但好在他还很有良心,为他们留下了去往雪月城的舆图。
这下就只剩下须尽欢、萧瑟、雷无桀、无禅四人。
紧跟着,无禅就说雪月城与寒山寺的方向不同路,所以他们也跟着分道扬镳了。
临别前,他打马西行时,对他们说道:“各位留步,此去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在次留步吧,以免徒增伤悲。”
须尽欢没有说话,只点点头。
萧瑟也没吭声,望着马上的无禅想起了与他们刚分别不久的无心。
也只有雷无桀一人哭得撕心裂肺、痛哭流涕,拉着无禅的袖子硬是不让他走,还倒一大堆苦水:“怎么又要走,刚送走无心,就又要送走大师兄和你,怎么都走啦,我还和你们玩够呢!”
无禅一脸无奈:“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雷无桀胡搅蛮缠:“明明可以吃一辈子!”
“这……”无禅不好说什么,一脸犯难得向萧瑟与须尽欢求助。
萧瑟板着脸,不紧不慢道:“夯货。”
雷无桀一听,立马松手纠正道:“那叫夯货!”
无禅袖子一松立刻打马。
马儿撒蹄而奔,尘土立时飞扬。
须尽欢站在那里,看着他远行的背影,遥遥挥手:“江湖再会。”
马上的无禅有感回头,笑着回道:“再回。”
夕阳余晖下,雷无桀疑惑地目送远行的无禅:“怎么走得那么快,我还没说说我的肺腑之言呢!”
萧瑟哼笑:“等你说完,无禅干脆就别回去了。”
雷无桀不解:“为什么?”
萧瑟上了自己的马,没有回答,甚至果断的闭上眼,闭目养神。
雷无桀只好把目光放在姐身上。
满脸求知欲。
须尽欢想了下,委婉道:“大概嫌你啰嗦?”
“我很啰嗦吗?”
“嗯。”
“不会吧,我……我最亲近的人都没嫌我啰嗦。”
“嗯。”
“姐,你觉得我很啰嗦吗?”
“嗯。”
“姐!”
“嗯。”
……
朝霞下,三人策马并行。
红衣少年啰嗦一路,吵得犹如夜间的蝉鸣。
“姐?是不是要到春天了?”
“嗯?嗯。”
雷无桀坐在树下的石头上,一本正经:“这一路咱们走走停停,白昼越来越热,也没见萧瑟将那身狐裘给脱下来,他是不是没感觉啊?”
正在看舆图的须尽欢,抬眼看了萧瑟一眼,点了点头:“或许有冬暖夏凉的作用。”
萧瑟不禁眉头一跳。
正要思考到底什么时候脱下狐裘的萧瑟收到了雷无桀虎视眈眈的眼神,眼底充满了对狐裘的渴望。
顿时,他打消了脱下裘皮的心思。
想要偷他的东西?门都没有!
他天天穿身上!
*
“姐,你说得真没错。”
“我观察了好几天了,青天白日,朗朗的大晴天,我都热得汗水都要浸湿衣衫了也没见萧瑟流一滴汗,甚至脱下狐裘。”
须尽欢看着舆图:?
“真的别不信,我是亲眼所见!”雷无桀甚至还一比一深度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须尽欢将信将疑。
而不远处的湖边,萧瑟在洗澡。
这该死的雷无桀!竟然还虎视眈眈盯着我的裘皮!我都快要热死了,被他注视得脱都不敢脱!
洗完凉水澡,萧瑟穿上衣物回到营地。这时,他的狐裘上又多了一个视线,那是须尽欢的!
该死,他的狐裘魅力真大!
……
行至二月,天气愈来愈热,萧瑟实在忍不住就把狐裘脱了下来,但以防须尽欢与雷无桀偷他的狐裘,就把狐裘贴身携带,以防被他俩偷走。
萧瑟脱下了狐裘,雷无桀与须尽欢的目光终于移开了,萧瑟暗松一口气。
可没等他松气几天,事又找他来了。
与萧瑟同行的须尽欢闻到了一股恶臭。
雷无桀也闻见了,食指偷偷指了指萧瑟的身上。
刚开始还好,各位都能忍受。
本来怪味时有时无,他们还算接受,只要不是吃饭闻到这股味,都还行。
可后来,越来越严重。吃饭都能闻到,住客栈时早上大堂内本是生意兴隆,人员满患,可一等他们三一来。哦不,严谨一点,等萧瑟一来,全都被恶臭赶了出去。
此时正为客人端上菜的小二唱着曲儿从后厨走了过来,本来心情极好,还笑眯眯地,精力极其充沛,等一出后厨,哇的一下,吐了。
“哇!什么味,臭死了!”
萧瑟神情难看,没说话。
须尽欢捏着鼻子,没说话。
雷无桀则好心提醒:“萧瑟,要不你洗个澡?”
萧瑟听后,脸色很难堪,甚至恨不得刨雷无桀祖坟。
如若萧瑟有武功,那雷无桀应该当时说出那句话后人头落地,曝尸荒野。
萧瑟很生气,气得将狐裘随手扔给了乞丐。
乞丐当头就是毒气攻击,当下直接被狐裘闷头昏厥。
这下,萧瑟更来气。
抄起狐裘扔进了雷无桀的包裹里。
萧瑟为什么这样做,那是有依据的。因为雷无桀每晚都会打开他的包裹闻一下他的旧衣,他说会有安全感,有家的感觉。
萧瑟坏笑,确实有家的感觉。
今天晚上,就让他投胎转世。
“晚安,姐!我回去睡了。”
雷无桀放下碗箸,就冲回自己的房间。
萧瑟见他走了,神情依旧。
不知为什么,看着雷无桀冲回房内,须尽欢就感觉大事不妙。
忽然,客栈内掀起巨大的尖叫。
从雷无桀房间内传来的!须尽欢暗道不妙,抄起桌上的风霄剑,运起轻功往天字一号飞去。
门被撞开,在须尽欢眼里门脆弱的跟薄纸一样很快为她敞开。只见内里的事物呈现在她的眼前,以及巨大的臭味笼罩她的鼻腔。
毒煞吾也。
须尽欢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兜兜转转一月后。
期间为什么要说兜兜转转一个月,那就是不用明说了,咱们都懂。
本来还有三日的路程,就因为毒气的攻击,萧瑟一行人痛失两名武将,为了修养他们被迷糊的脑子和鼻子,硬是耽误了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们早就到了,须尽欢气急说道:“他妈的,要是我找到谁下的毒气,我要把他大卸八块。”
深藏功与名的萧瑟:……
大可不必,你心意我领了。
兜转一月,他们终于进了城,萧瑟伸出手,感受迎面吹来的春风,喃喃吟道:“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
“什么?”
雷无桀没听懂。
“闭嘴!”萧瑟捂着脸不想和他搭话。
三人下了马入了城。
此时,天已浸黄昏。
须尽欢看着这天色道:“今天不早了,咱们是登不了阁了,明天吧。”
“那好。”萧瑟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的酒肆“我们去那里歇歇脚吧。”
“东归。”
须尽欢望着不远处的酒肆没反对,雷无桀也没意见,三人便就去了东归酒肆。
三人就这样在城中慢悠悠地走。
雷无桀忽然道:“真期待明天的登阁。”
萧瑟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其实你可以不用闯登天阁。你是雷门弟子,拿着名刺大摇大摆地进去就好了。”
“我没有名刺。”雷无桀道。
“什么?”萧瑟意外地看向他。
须尽欢也很诧异,“你没有名刺?你是雷家子弟怎么会没有名刺?”
雷无桀挠了挠头:“其实这一次,我是自己跑出来的。雷家堡今年去雪月城的名单里没有我。因为我是……”
“因为你是雷轰的弟子?”萧瑟道。
雷无桀点点头:“是,我是雷轰的弟子。师父在雷家堡里算是一个异类,除了我没人和他说话。那天他给了我这个包裹,和我说去雪月成见一个人。所以我就来了。”
二人听后,纷纷皱紧眉头。
“但你们放心,这登天阁我一定会闯过去的。”雷无桀信誓旦旦的说道。
“要见你说得那人,需要到第几层?”
萧瑟问道。
“大概十六层吧。”
须尽欢听后,了然道:“以你现在的实力,你闯不到十六层。”
雷无桀拍了拍身后的包裹道:“姐,其实我还留了一手,而且我这几月天天打罗汉拳,已经悟出几分道理。”
去闯过登天阁的须尽欢深知,尽管他打开了那包裹顶多上个十二层。
她叹了口气道没有再接话。
三人就这样走到了一家酒肆前,那个名字叫做“东归”。
萧瑟笑道:“好香啊。”
须尽欢点点头:“确实,甚至比雪落山庄上天下一绝的老糟烧还要好闻。”
萧瑟听她这么一说,他有点尴尬。
他想起了之前坑了她那坛老糟烧,骗她老糟烧是他家独一无二的酒,但那坛酒实际顶多一两银子。
“咱们走吧。”
须尽欢领着身后两个人道。
他们进了那家酒肆,只见一个穿着青衫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桌子前懒洋洋地喝着酒。
“总感觉他有点眼熟。”雷无桀看着那男人,不由得看向身边站着得萧瑟。
须尽欢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
“萧瑟和这男人还真像。”
萧瑟听后,踹了雷无桀一脚,又狠狠瞪了眼须尽欢道:“我没有这么老!”
“你们要闯阁?”那男人抬起头,乐道。
雷无桀兴奋道:“我跟我姐两个人闯阁。”
男人看着在场唯一是女性的须尽欢,有些意外“你也要闯阁?”
须尽欢:“我是来问剑的。”
男人提着酒壶,站了起来。
懒洋洋道:“问剑,五年前有一人也是来问剑的。”
“可她是逍遥天境,而你不是。”
“小姑娘,你这阁还得老老实实地闯。”
然后,这男人又将目光放在雷无桀身上,“加上你背上的包裹,十二层。”
雷无桀不服气,“我要闯十六层!”
那男人手一挥,一小厮拿着一壶酒上来,“喝了我这酒,你还可以往上几层。”
“这是风花雪月?”
须尽欢看着端来的那壶酒,瞳孔幽深,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底浮出了一丝怀念。
那男人看了眼他们,然后说:“对,我这酒,就是风花雪月。”
“我这风花雪月与旁人不同,这位小兄弟适合喝这个,而你适合喝一醉鸿。”
说着,又叫了一小二将酒端了上来。
“不尝一下?”
萧瑟自顾自为自己倒了杯一醉鸿,须尽欢见他喝了,也跟着喝了。
雷无桀摸摸头,也跟着喝了。
“如何?”男人问道。
“没有什么不同啊,我觉得好不如雪落山庄的老糟烧好喝。”雷无桀喝了一口也没尝出什么感觉,只觉体内热热的。
“雪落山庄?”男人念了一下,又看向萧瑟道,“你觉得如何?”
萧瑟此时已喝了两种酒,他放下酒杯,细细品着,“我曾喝过天启城碉楼小筑号称冠绝天下的秋露白,但你这风花雪月更是不俗,舒凉如风,柔美如花,寂静如雪,怅凉如月。”
“那一醉鸿呢?”
“醇甜柔和,余味劲爽。”
男人点了点头,“看来你更喜欢风花雪月。”随后他便看向须尽欢,“那姑娘你觉得呢?”
“我?”须尽欢已经将那坛酒喝完了,她的手不禁捏了捏耳朵,“好喝……好喝得让我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男人挑了挑眉,“谁?”
“谁吗?”须尽欢有点晕,觉得眼前的视野纷飞如花,像只缤纷的蝴蝶:“我觉得此酒花气酒香清厮酿,花腮酒面红相向,好香,像……像晏途的味道……”
男人笑了笑,“有文采。”他似是并没有听到她最后的呢喃声,接着说道:“这两坛酒,是我刚酿的,自然与那些放置好久的酒新鲜些。我这酒不是普通酒,适才看了姑娘喝了一整坛,明日可有你的好受了。”
须尽欢正疑惑,而此时雷无桀已经趴在地上,已有醉意。
而萧瑟则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雷无桀就这样醉了?”
说完,她两眼一黑,也跟着倒下了。
那男人好笑地看着萧瑟,“这位公子说饮我这酒舒凉如风,柔美如花,寂静如雪,怅凉如月。秋露白品三味,我这酒品四味,可公子知道吗?这还不是最好的酒。”
“哦?”
萧瑟将须尽欢从地上扶到桌子上“那什么是最好的酒?”
男人站起来:“孟婆汤,只需喝上一杯,你就会忘记所有过去发生的事,醒来后,就又是新的人生。”
“或许,你身旁的那个姑娘会很喜欢这个酒。”
说完,男人接着说道:“我要去海外仙山找找酿孟婆汤,大概不会在雪月城呆多久了。”
萧瑟放下酒杯。
“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雪月城大城主,酒仙百里东君。”
他敲了敲桌面,那双清睑的眸子盯着百里东君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帮雷无桀和须尽欢?”
百里东君笑道:“合我眼缘罢了。”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那就借公子吉言了。”说着,离开了这东归的酒肆。
萧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忽然惆怅地叹了口气,“晏途……南诏勋贵,八大望族之一晏家嫡长子,自小聪颖过人,文采斐然成章,是前任首辅,是名动燕京的红衣状元郎,亦是现任南诏女帝早死的凤君……”
“你倒了解不少,不愧是百晓生的徒弟。”
一红衣女子巧笑着从外走进来,“他是南诏过去的人,不知百晓生的弟子关注一个已故去的人干甚?”
萧瑟看着如此年轻的女子,问道:“你是?”
那女人笑道:“我是她的娘。”
萧瑟上下将她打量一遍,冷笑道。
“没想到尽欢的娘如此的年轻。”
女人回应着:“我也没想到与我女儿同行的公子,都是如此的俊俏。”
“不知怎么称呼?”
“萧瑟。”他颔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