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

　　日子就这么云意春深地过着，有一天，山上的匪绑回来一头肥猪。

　　扬州城第一富商，龚子棋。

　　“龚老爷？”蔡程昱放下手里正在玩的沙子，提着裙摆，就去关押肉票的柴房瞧新鲜。

　　“是你呀。”

　　龚子棋一见蔡程昱，就笑吟吟地暖声招呼，原来这两个人是老相识了。

　　一个买卖人，一个妓女，相识能是怎么相识？当然是龚老爷偷得浮生半日闲，来晚香玉逛窑子的时候，点过小蔡姑娘的单。

　　彼一时，蔡程昱坐在龚子棋大腿，轻罗小扇手底转着，要怎么婀娜，有怎么婀娜。

　　“蔡蔡什么都能吃，长的、短的、粗的、细的……这一身好几张嘴，不都等着吃饭呢？”什么话都敢说，荤素不忌，“龚老爷，您看这开花馒头，又白又净，像不像我奶子？”

　　蔡程昱咬着唇儿，就把褙里的衣裳解开一二分，给男人看到一点胸壑缠绵的边边。他的假体做得精巧，若非闺房之乐，寻常情景，人是看不出的。

　　从前也不是未曾遇到过好色之徒，死缠烂打，仗着有几块浪钱，非要买小蔡姑娘的一夜。蔡蔡这时就把人灌个烂醉，再亮出裤褂里藏的那明晃晃一杆东西。

　　对方自是又惊又怒，酒都醒了一半，他却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再将那桌上的杯盅斟满，“老爷，此事咱们可万万不宜声张。自古奸出妇人口，全凭下面的人一张嘴，您是我们晚香玉的贵客，还是鸡奸我蔡程昱的流氓犯，还得请知事大人明判。您猜，他是会信你，还是信我？”

　　龙阳之癖不是小事，谁也不愿冒那身败名裂的险。

　　“哎，这就对了么，”蔡程昱伶俐地拾掇餐桌，端茶送客，“楼上姐姐妹妹多着呢，老爷尽着可心的玩去，只管记在蔡蔡账上！”

　　龚子棋倒是有所例外，他喜欢蔡程昱，仿佛真是与她情结知己，惺惺相惜，虽然举止言行亲密，却从来不越雷池半步。

　　蔡程昱倒为此烦恼了，疑心是不是自己的魅力出了问题，因此浑身解数使劲，专为勾引他龚老爷就范。总算在那一天，月明三五时候，龚老爷和他夫人吵架，有家难回，在晚香玉喝熟了酒，就留宿到小蔡姑娘的香闺。

　　小蔡欢欢喜喜开解着衣裳，邀龚老爷来摸他兴致勃勃的小东西。龚老爷醉得云里雾里，好像没能摸明白，又好像是故意地不接“她”的球。

　　蔡程昱颇为失望地照顾了龚子棋一个晚上，第二天，又原模原样地送走了，只是口袋里多出来厚实的一大笔，够买好多胭脂和点心。

　　龚老爷到底知不知道小蔡姑娘其实是个男儿身呢？这件事蔡程昱也不清楚，估计只有龚老爷自己清楚。

　　定好送赎金的日子在三天以后，这三天里，蔡程昱每天都去见龚子棋，给他送好吃好喝的，还陪着他弹琴唱歌。隔了窗台上一道铁栅栏，他们是下了几十盘谈笑风生的棋，棋盘是蔡程昱自己拿纸壳子画的，棋子干脆就是山上捡来的小黑石头和小白石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土匪窝里啊？”龚子棋嚼着蔡程昱偷拿给他香喷喷的台州嵌糕，问她。

　　“西寨山的山大王马佳，你听说过吧，”蔡程昱正一正衣领，情态洋洋得意地叉腰，“我呢，就是他的压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