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12）

袁慎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远远的就是一阵阵刺鼻的血腥味。

“公主，善见公子来了。”不知怎地温婉莫名的心安，凌不疑出现时她并未觉得有什么，如今听到袁慎到了这两日的担惊受怕全部汇成一股情感。

“我知道了。”温婉放下手中带血的布条跟着武婢出去，夜色正浓，马车旁站着四五个人也只能看见人形，温婉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袁慎。

“袁慎，你来了。”

“婉婉。”袁慎上了台阶走到温婉的面前“你现在怎么都是血？”

“不是我的，都是里面那些受了伤的人的，我给他们包扎蹭到的。”

“马车上有干净的衣服，你换一下，我在外面守着你。”

“可是里面的人怎么办？”温婉声音染上哭腔“我只见过战后的沙场，从未见过今天这般血淋淋的场面。”

“我来时带了各种药，你放心就好。”袁慎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温婉的手腕走到马车旁“上去把衣服换了，一会儿我让人打盆水给你擦擦脸。”

“好。”

换下的衣服温婉叠好放到一旁，袁慎询问后就端着一盆温水上来“你这脸是怎么伤的？”

温婉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些疼，袁慎要是不说她自己还不知道“不知道。”

袁慎叹了口气继续给温婉擦脸“一会儿给你上些药。”

“袁慎，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你随同程家四娘子去骅县，路上遇到了危险，所以就过来了。”

袁慎拿出药轻轻涂在温婉脸颊上的划伤处“吓坏了吧？”

温婉诚实点头“这两日我觉得过得格外漫长，度日如年也不过如此。”

“这世道本就这般。”

凌不疑离开之前留下来一支黑甲卫护送众人前往骅县，程少商看到楼垚甚是来气，质问楼垚为什么去了这么久，楼垚这才说出实话，程止这一路晕了三次，耽误了行程。

骅县内民不聊生，医馆里满是受伤的人，断腿的，断胳膊的，失去至亲至爱的，丢掉贞洁的……程老县令为了守住骅县全家上上下下全部战死，只留下了一个受了重伤的小女孩。

战火肆意蔓延，房屋坍塌，往日里生气勃勃的骅县此时乌烟瘴气，没有一丝人气。

“拔箭，疗伤，小女娘！”文帝满脸欣慰“哦，对了，婉婉怎么样了？”

“陛下，长公主受了轻伤，已无大碍，善见公子时时刻刻陪着呢。”

此话一出文帝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双喜临门啊！这次回去子晟娶妻，婉婉嫁人，就是便宜了袁慎那个臭小子。”

为程老县令办了葬礼后程少商就专心投入到了建筑房屋中，她得想办法多筹一点钱，凭他们手里现在的钱，根本就建不了几栋房子。

筹钱的事情温婉没多插手，将自己身上能够变卖的东西全部都拿给了程少商后就帮着外面的人一起安顿尸体。

“婉婉，逝者已矣。”袁慎站在温婉的身边安慰。

“我没事，只是觉得这些人死的不值得，因为一群谋逆之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温婉转过身对上袁慎的眸子“袁慎，经过这些事情，我忽然觉得有些事情生来就是不公平，不值得的。”

“我们这些皇孙贵族，生来就没有自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用价值，公主联姻巩固政权，保一方平安，皇子入朝出谋划策保百姓幸福，我们赌上一辈子的事情被摧毁也不过是顷刻之间，儿时我曾去过战后的沙场，那时我常常想不明白，天下本是一家，为什么非要你打我杀，再长大些，我想明白了，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满足自己的贪婪欲望，搭上众将士的性命，搭上无辜的百姓的性命。”

袁慎拉起温婉的手“婉婉，生在皇族，便一生都高高在上，生在普通百姓家，一生只能清贫过日子，有些不甘心的，并且动了歪门邪道的心思，那些生来就不幸福的人，常常会羡慕你们，公主皇子，逍遥自在，衣食无忧，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你们这一生在为了别人而活，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一辈子不幸福，娶了有权有势的，处处被人压一头，世人常说命运不公，我现在倒是觉得这世道本就是公平的，你有他们没有的，他们也有你求之不得的。”

温婉看向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经历生死，我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比有一个真心相待的人，更加珍贵，有了心爱的人，就什么都有了，我宁愿我自己是一个普通人的。”

“婉婉。”

“袁慎，我有些冷，我们回去好不好？”

“好。”

没有人能从胶东袁慎的嘴里讨得半分便宜，唯有到了温婉这，袁慎竟是连还嘴的能力都没有了。

“婉婉阿姊，你可算回来了。”程少商挤开袁慎拉着温婉的手“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呀？”

“人生在世，为的就是一个好名声，我让人放出消息，只要募捐的数额足够多，我三叔父就写牌匾盖官印以示感谢。”

“你三叔父答应了？”

“嗯。”

“这倒确实是个好办法。”

被忽视的袁慎有些不高兴“程四娘子，婉婉是我的未婚妻，你这般强取豪夺是何用意呀？”

“婉婉阿姊一直都是我的，什么叫我强取豪夺？”

“我与婉婉不过十岁就定下婚约，那时你在哪儿啊？”

温婉实在是被这两个幼稚鬼吵的头疼，摆了摆手“你们两个慢慢吵吧，我回屋歇着去了。”

“婉婉，你等等我。”

袁慎追了上去跟着进了屋，桑舜华走过来时程少商还没有发觉“哎呦，三叔母，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我早就想过来了，只是看你们三个在聊天，不方便。”

“三叔母，你和我说婉婉阿姊这种皇家子女自小便被教导着心系天下黎民百姓，见到这种情况定是比我伤怀，让我多陪陪她，可是我怎么看着婉婉阿姊并不像是伤心难过的模样。”

“那是因为有人在你之前就已经哄好了，嫋嫋，你当真确定长公主和袁善见之间没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