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新篇46：番外1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常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

巍峨山峰，秀丽且沧桑。

晚风拂过深渊峡谷，吹起一片萧条凄冷。

死气的悲伤恍恍惚惚，沉沉叠叠，宛若流水绵延难断。

颤抖的手落在她的灰白的发上，此刻她的脸上没了生气，却从未有过的安详、恬静，她本就生的极美，俏丽而妩媚，只是平时她过于嚣张跋扈令她锋芒太盛。

指腹抚摸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极尽温柔。

有泪从来他眼中落下，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若问他到底爱上官燕还是温柔，这个问题再也无从谈起。

这两个女人都在他心里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刻骨铭心，深入骨髓，可二人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对于上官燕的感情很早以前便已开始，那时的他还未弱冠。

第一次见她，是在风雨亭。

风雨亭景色秀丽，山色空蒙，青黛含翠，乃是一处世外桃源。

她就坐在锦簇花团前，一遍一遍的擦拭着凤血剑。

可她是美得，如碧落仙子，空灵秀气且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世之美。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身着冰绡蚕衣，比侵雪欺霜之洁！

那时的她正值碧玉年华，可一身气息冷冽且深沉，无由得让人心悸。

他对她爱绝非是因为她的美艳，而是因她的心性！

游走在江湖，他见多了太多人，太多事。

因为不良于身，双腿残疾，他饱受了太多异样的目光，世人淡薄，辱他、怜他、笑他……无一不是把他当做一个例外来看。

他救了人，那人会先对他感恩戴德，转而又开始惋惜感叹。

“公子才绝惊世，哎！可惜天妒英才……”

也有看不惯他，辱骂他之人。

“你个残废，摆什么臭架子！”

……

他本医者仁心，却被人间的另眼相待，那些冷淡与讥讽、伪善与怜悯，消磨到孤傲绝情！

他身残，坐轮椅，可他却不是残废，他有他的傲，他的自尊，他本事比那些只会动动嘴皮子的凡人大得多。

他又何须别人的怜悯，世人轻视他，那他就做到让世人高攀不起！

至此以后他定下了规矩，他赛华佗独有的规矩。

不死不救！

为恶好色者不救！

看不顺眼不救！

即便符合这三个规定，没有白银三千两也别想他出手。

有多大本事，自然要有多大的架子，他就要让世人知道，他赛华佗不是他们能睥睨的。

可上官燕不同，她看着他从没有一丝怜悯、一丝轻视。

从她眼中，他才看到了正常的自己，没有把他当一个残废，没有多加的特殊照顾，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堂堂正正的看他。

她淡漠如水，却蕙质兰心！

至此，他开始关注她，了解她。

她的身世让他对她愈发钦佩，也为之心疼。

八岁之时家中发生惨变，家破人亡，父亲为人所害，母亲下落不明，可她不似寻常孩子一样懦弱害怕，而是挑起了父亲的遗命，寻找失踪的少主，完成辅佐他归位的任务，卷入了这江湖的腥风血雨的杀戮中。

碎心江湖行，剑出非我心！

在女子最美的年华，她走的是一条极为艰难的路，这样的坚韧、让他动容。

她的脸上总是冷若冰霜，凌厉无情，可微蹙的眉，微掩的双目，没有笑意的唇，透着她的无奈与忧伤。

欧阳明日一定要倾尽此生所能，换她真心一笑！

然而，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样的父亲，让他痛苦而挣扎。

他很想去帮她，可对于自己如此不堪，恶毒的父亲，始终难以让他看开，血脉亲情难断！

他陷入两难，一面是自己所爱，一面是生生亲父，他挣扎其中，内心痛苦撕扯到鲜血淋漓！

可最让他难受的还有他自己，他恨自己的犹豫不决，摇摆不定，他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给她最美好的笑容，可却连为她主持公道都做不到。

在他最为难受之时，还是上官燕出来救赎他的内心。

她说。

上官燕又有几人能做到大义灭亲呢！你做的没有错，血脉相连绝不可断，你是孝子，亦是我最信任，最值得依赖的朋友！

这个冷艳且深情的女子，从未责怪他，从未伤害他，她将他视为最重要的朋友。

那他自然要担得起她的信任与依赖，他定护她周全！

对于对她的爱，他也看开释然了，她能幸福，便是最最重要的，即便身边的人不是他，可她能真心一笑，其余的不再重要！

他对上官燕有情、有爱、有敬、有愧疚、有遗憾、有祝福……极为复杂且沉重。

他爱上官燕爱得理智，懂分寸，知进退，她是欧阳明日心中最美的白月光。

温柔呢？

那个扎眼、妖娆、妩媚、嚣张跋扈到让你无可奈何的女人。

她实在太妖冶，完完全全的妖女，魔女！

做事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屡次触及他的底线，让他避之不及，可她又是那样的夺目，让你不受控制的去看她，去感受她浓烈的爱。

弄月说的不错，她就是一朵异域妖花，妖娆艳丽，夺人心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魅惑诱惑的香味，令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那夜她劈开他的房门，一身狼狈的出现在他面前，即便自身情况不好，可她却没有一丝的落魄之感，端着一副傲然绝世，妖媚夺目的走到他面前。

他第一次碰到这种的女人，与上官燕完全反差的女人，她从不掩饰她对他的爱意，她可以说着最跋扈最浓的情话，巧取豪夺的要他，她可以为了试探他，将自己脱得精光的出现在他床上，她可以不顾一切的挡在他面前，为他嗜血杀戮！

她用着极致的诱惑展示她的美，她的情，她的才，她的绝！

不容他挣扎，不容他反抗，一步一步的钻进他的心里，让他躲也躲不掉！

他真的动过心，只是却无法让自己去承认。

她是可恨的，傲林山庄是他年少里最恐怖的记忆，那个双目血红，嗜血夺命，杀伐果断的妖女，让他从未有过的害怕，不愿再提及！

他恨过她，傲林山庄内皆是他少年学艺时所结识的友人，有他敬重的长者，有他难得的朋友，可皆被她毫不留情的斩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说要为傲林山庄报仇也是真心的！

从观天峡回来后他便在欧阳山庄布了阵法结界，他知道她一定还会来，他等她来时做个了断。

可她再次出现，那奄奄一息，生死难料的模样让他的心再次动摇！

后来他渐渐释怀，始作俑者并非她，她也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命运一样坎坷不平，在江湖上垂死挣扎！

他想过与她不再纠缠，至此划清界限，可她哪里容得你逃！

再一次以她的行动证明了她的情他是逃不掉的。

欧阳山庄内，她豁出生命的相护，让他惊愕，害怕，心再次被她牵起。

她问他，上官燕若是与司马长风水到渠成，修成正果，他可否回头看看她。

那时他的问答也是真心，他真的想过待一切风雨平静后与她再相处，即便她血性，妖冶，那又如何呢，她的情真切且热烈，他认了！

她说，她要做欧阳夫人！

他也动容了，他想过她说二人的潇洒天地间，看遍山河壮丽……

他性命垂危之时，她还是来了，一头灰白长发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为了救他，她一身狼狈，他心疼，痛到极致，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这次不能如言和她在一起，上官燕他不能不救！

他也有过惋惜，痛苦，不忍负了她，但注定如此！

可后来的事再次将他的心打入谷底，伤入骨髓，万劫不复！

他真的恨，恨透了她的绝，她对生命的冷血无情，她亲手将二人推入绝境，没了余地！

望冥崖上，他想的与她同归于尽，那样他便不负上官燕，亦不负她温柔的爱！

他陪着她，陪她一起走黄泉，下地狱，陪她去赎罪。

可她呢！到底是太顾及他的感受？还是不明白他的用意？毅然决然的倒在他怀里，独留他一人背着这些罪孽！

她来时轰轰烈烈，走时不动声色！却在他心上重重一击，她用她的爱，将他彻底伤透，再也没了力气挣扎！

第一次，他哭的绝望哀痛，身不如死。

他后悔了，若是他能与她说清，说明，她是不是便不会如此绝望的自裁。

他想与她一同承担，却用他的方式将她逼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