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和说完这些沉默下来，他又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烟点燃，猛地吸了一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平气和。
陆景阳看着他也没说话，脑子里千回百转，看来他们的所有猜测都没错，就是方兴同当年玩弄了女大学生江萌芽，最后又始乱终弃，害死了这个女人。
“方和，你母亲姜孙俪既然知道江萌芽这个人，是不是也掌握了方兴同害死江萌芽的证据？”
陆景阳神色严肃地问道。
方和又猛地抽了口烟，黑夜和缭绕的烟雾交缠在一起，方和置身其中，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朦胧不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和才开口道：“我母亲确实知道一些东西，她当年选择出家，除了和方兴同感情破裂，也是因为江萌芽这件事走不出来。但具体的她从来都没和我说过，能不能让她说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说完，方和将烟头丢在地上，用穿着皮鞋的脚尖用力一碾，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走，我带你去见我妈。”
随后，方和在前方带路，从寺庙的后门进了后院。
这里有一排小禅房，这个点灯基本都熄了，唯有最角落的一间屋子还亮着灯。
走得近了，还能听到里面传来佛珠碰撞的声音，伴着含糊不清的呢喃声。
方和停下脚步，说姜孙俪就住这里。
“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进去吧。”方和道。
“这个点了，会不会打扰到阿姨？”
陆景阳有些犹豫，毕竟夜里十二点了，虽然查案要紧，但警察办案也要讲究人性化。
闻言，只见方和勾了勾嘴角，嘴角的笑容透着揶揄，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打扰不到她的，自从撕开方兴同的真面目后，她每天都睡不着觉，白天和黑夜对她都是一个样，进去吧。”
听似轻描淡写的话，却诉说了姜孙俪后半生的凄苦。
陆景阳正了正神色，也不再多说什么，欲要转身敲门。
这时，方和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方兴同有没有可能……被判死刑？”
想不到方和突然问到这个，陆景阳微微一愣，随后又去打量方和的脸。
只见他原本坚定的神情似乎划过一抹犹豫。
也是，毕竟血浓于水，即使两人的关系再恶劣，也是一对亲生父子。
“我不敢确定方兴同会不会判死刑，但如果他犯罪了，就一定会受到法律的相应制裁。”
陆景阳肯定道。
方和的恍惚只有一瞬间。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苦笑一声，盯着不远处紧闭的禅房门，脸上的犹豫慢慢消失不见。
“我知道了，如果真判死刑，也是他咎由自取，活该。”
话音刚落，方和便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陆景阳轻轻敲响了面前的木门，里面的动静戛然而止，传来一个女人疑惑的声音。
“谁？”
听得出，对方上了年纪，声线也比一般人沙哑。
“你好，我是警察，是你儿子带我来的，我有关于方兴同的一些事情需要问你。”
此言一出，房间里又是一阵安静。
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哗啦一声，听起来很像是有珠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
陆景阳担心姜孙俪出了什么事情，赶紧加重力道敲响了门，好半天里面才传来脚步声，面前的门终于缓缓在陆景阳面前打开。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高挑瘦削的女人，穿着一身尼姑的海青，宽大的袖子，圆领方襟。
不知是衣服太大，还是女人太瘦了，穿在她身上显得十分肥大，把她衬托的十分柔弱。
而女人的脸上满是憔悴之色，虽然眉眼间还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美貌，却在岁月的蹉跎下早就变了色。
尤其是眼底，两片显而易见的黑眼圈，像是很久都没睡好的样子。
眼前的人就是方兴同的老婆姜孙俪。
陆景阳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姜孙俪已经先他一步。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便道：“施主，贫尼已经出家，不问凡尘中事情，恐怕没有什么能告诉你的，请回吧。”
说完姜孙俪就想关门，陆景阳反应快，一个反手就把门抵住，正色道：“姜孙俪，你不问凡尘中的事情，却还身在凡尘中，要接受这个社会的规矩和法律，现在你的前夫方兴同面临一桩杀人案，你有义务协助调查，否则我会以知法犯法，不配合警方办案的缘由将你带回警局。”
这话陆景阳说得丝毫不客气，姜孙俪纠结了一会儿，只能侧身让陆景阳进了屋子。
不足十几平方的小禅房，家具也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连多余的椅子都没有。
姜孙俪只能让陆景阳坐在床上的一头，她坐在另一头。
陆景阳注意到地面散落了一地佛珠，应该就是他刚才听到的动静。
“姜孙俪，你对你的前夫方兴同有多了解？”
陆景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看得出，眼前的女人有些紧张，没拿佛珠的手似乎无处安放，只能不停地做着小动作，间歇的还要“阿弥陀佛”几句。
“我们已经离婚快二十年了，说实话，有关他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
姜孙俪沙哑着声音道，眼帘微微垂着，似乎不敢和陆景阳对视。
“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陆景阳笑了笑，“正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要是说谎了，可对不起每日的念佛诵经。”
这句话把姜孙俪呛到了，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陆景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也不想为难她，大概把自己来的意图说了一遍，并提到了江萌芽。
很明显，在听到“江萌芽”三个字的时候，姜孙俪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开始念诵“阿弥陀佛”。
她的反应一看就是知道什么，陆景阳循序善诱。
“姜孙俪，你儿子方和已经和我说过了，二十年前你和方兴同在离婚前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并且提到了江萌芽的名字，所以……你不可能不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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