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语惊心

桑枝意入京数月，却迟迟等不来圣上召见，起初还有些着急，寄居程家终究不得自由，后也淡然。既来之，则安之。

这日桑枝意正回信给桑知闲，让阿兄勿挂，一切安好。叶心进来传话。

叶心女公子，凌将军要见你，戌时凌将军府。

桑枝意……知道了。

夜深人静，桑枝意裹了件墨色披风，趁着夜色从程府后院小门上了凌不疑准备的马车。约摸半个时辰，马车稳稳停在一宅府前。桑枝意下车，由侍卫引路进入一隐秘房间。房间落针可闻，许久后桑枝意脱下披风，见凌不疑端坐在前，自己便落坐在对面座位上。

凌不疑劳烦桑娘子深夜来此，子晟失礼。

桑枝意无妨，我入京城后凌将军多有照拂，是枝意劳烦凌将军了。

两人寒暄后又是一阵沉寂，桑枝意抿一口茶掩饰尴尬。

凌不疑桑娘子，当年孤城一战……是我们……对不住你们桑家。

桑枝意顿住，不由悲从中来，藏在心里最深处的伤开始隐隐作痛。

桑枝意士为知己者死，吾父……亦不算枉死。

凌不疑当年若非舅父……请桑叔父出山为军中谋士，孤城那场浩劫你阿父与阿母……

说到痛处，桑枝意也不免感伤。

桑枝意凌将军！吾父殉国，吾母殉情，他们二人均为忠义之人……逝者已逝，枝意虽有话想说，但往事随风，不必说了。

凌不疑桑娘子有何话想说？子晟洗耳恭听。

桑枝意彼时我虽年幼，但我清晰记得，吾父亡故一年有余后，当年随侍的一仆从满身泥污、如同乞丐般进我山门，说吾父死有冤情！我大父本想他细细明说，他竟被不知何处的弓箭手一箭暗杀！

凌不疑竟有此事？！

桑枝意我与兄长数年来一心寻求真相，但军中事我们文人历来所涉甚少。孤城一战为军中机密，我们更是查不出。不过苦究多年，我们也不是毫无所获。

凌不疑不知桑娘子可否告知，你们查到什么了？

凌不疑目光灼灼，以凌人气势压制，桑枝意亦不畏惧，大胆迎上凌不疑目光。

桑枝意人全亡，马无恙。子不肖其父，却似舅父。凌将军应该比我更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等桑枝意说完，凌不疑掀翻短桌，上前掐住桑枝意喉咙，眼底有潜藏的杀气与恨意，桑枝意有些缓不过气。

凌不疑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桑枝意你……你恨那人，我亦恨！阿狰哥哥，我们幼时是见过的啊！

凌不疑盯着桑枝意看了许久，似是要看穿她，他终是放开手，捏拳压抑自己波涛汹涌的情绪。

凌不疑枝意，你知道的，我不能错！

桑枝意我知道……我们桑家会和你一起查明真相的。这不单是霍家的仇，亦是桑家的仇。

凌不疑我原以为这些年就我孤身一人为孤城一事奔走，不想知闲与你亦在苦苦追寻。

桑枝意现下还不是时候，我们需要证据。

凌不疑我定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两人交谈忘了时间，等桑枝意出房间，天边已现鱼肚白。

桑枝意凌将军，不必送了。

凌不疑嗯。

凌不疑看那人从偏门出去，抬头望向天空，黎明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