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见故人

程始获封曲陵侯后，程府沉浸在一片忙碌的喜悦中。因要乔迁新居，萧元漪无暇教训程少商，程少商难得有了些自由日子，桑枝意非程家人许多事亦插不上手，桑枝意本想趁这些时间整理带来的古籍，耐不住程少商找玩伴的迫切请求，两个闲人便开始搭秋千、木射、斗草……玩得不亦乐乎。

程少商绵绵阿姊，你看这不比看书好玩吗？

桑枝意是是是。这些游戏……我幼时阿兄陪我玩过，只不过后来……他便不再陪我玩了。

程少商绵绵阿姊的阿兄？

桑枝意嗯，他在白鹿山。山上事务繁忙，书院、宗族大小事他都需打理。这次入京拜访姑姑，也未能陪我。

程少商看出了桑枝意眼底的一丝落寞，忙笑着拉过桑枝意的胳膊。

程少商绵绵阿姊，我陪着你呀！

桑枝意知道程少商在宽慰自己，心底一暖。

桑枝意嗯，绵绵有嫋嫋陪着。

入春后乍暖还寒，桑舜华本就体弱，冷暖不定数日后得了风寒，程止忙叫了郎中抓药，桑枝意日日照拂，全家忙碌。忙碌了一两月后，终于到了程家乔迁新居的日子。程府阖家张灯结彩、大宴宾客，各路同僚前来道贺。桑枝意不需和程家人一起迎接来访客人，想着前院必定哄闹，不如等快开席再入厅，便坐上和程少商搭的秋千，读那看了一半的《楚辞》。她全然不知前院因一人的到来而变得喧嚷起来。

小厮胶东袁氏袁州牧家袁公子贺万钱。

程始胶东袁氏？他家与我家素无往来，夫人何时下的请柬？

萧元漪将军，我并未下请柬。将军升官不久，还未来得及结识这些亲贵世家。

万松柏我可听说这袁慎平日里精得跟狐狸一样，这不请自来，打的什么坏主意。

三人正暗自揣测袁慎来此有何图谋，袁慎的声音从万松柏背后传来。

袁慎晚辈哪敢在两位将军面前打什么坏主意？程将军，家父与曲陵侯府上大公子乃师出同门，家父说他恩师常夸赞小师弟聪慧，晚辈仰慕已久。今日程家设宴，便不请自来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程始原先并不想多待见他，听了此番话语，也不由心生好感，语气也温和下来。

程始可我家大公子今日不在府上。

袁慎子肖其父，晚辈想着若能亲眼目睹侯爷风采，便等于见识了令公子风采。

又是一阵吹捧，程始如何能不高兴，他忙叫来程少商，让其带路。离了众人视线，袁慎停下脚步。

袁慎程娘子，离开席还有些时候，不用带我去席上，我在府中逛逛再去。

程少商好，袁公子请自便。

待程少商走后，袁慎方举步走向他真正目的地。程府内嘉木繁翠，映着季春天光，绵柔轻薄的日光下枝影寂寥，有清淡的风从容吹过，瞬时清风满袖。院中偶有被风吹落的梨花，轻轻地落在台阶上，落花声声却似击在心上。

桑枝意“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袁慎“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屈大夫写的好《山鬼》。

桑枝意正惊恼怎会此处有外男，半羞半吓地从秋千上坐起。

桑枝意是谁？！

袁慎数月不见，师妹难道连师兄的声音都不能辨认了么？

桑枝意闻此言后，方惊喜地意识到是袁善见。她开心地转身，那人一身萧萧白衫，外着墨蓝锦袍，腰挂上好羊脂玉。眉目隽秀，唇瓣含笑，容颜如画，负手立于廊道中。

袁慎枝意师妹别来无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