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萧夫人常年征战马上,体魄强健,也许是嫋嫋的照料十分得当,不过三四日,萧夫人便病愈,彻底恢复康健,便按邀约携嫋嫋上楼家做客了。按照嫋嫋的说法,她只觉得楼垚听她的,事事为她考虑,待她极好,她也为能得到这段姻缘心感知足,哪怕楼垚并非阿母钟意的郎婿,哪怕婚后依然面对荆棘重重,可她也愿与楼垚共同面对,她很知足。至此,赵玉蓁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说尽力帮助嫋嫋达成心愿。
赵玉蓁也终于可以结束白天廷尉府,晚上曲陵侯府的奔波,回到自己府内休息。期间,她跟凌不疑向陛下上报了审讯的结果。不管是樊昌的供词、死士的祖籍、还是肖世子党羽的证词,都表明雍王意图谋反。但文帝还是顾念旧情,只是召雍王入京述职,试探其是否有二心,肖世子及雍王党羽已被赵玉蓁擒获,只说让凌不疑先将其处置,静候蜀地消息。
管彤留在府中,没来寻她,就表明今天赵玉蓁无事,她正在曲陵侯府收拾自己这几日来看的案卷,脑中正在天人交战。正在一边觉得自己不够道义,一边又觉得和贾淮议亲可免去许多麻烦事的时候,贾淮上门了。
程始和萧夫人不在家,少商和程颂少宫去了万伯父那儿,只剩下程姎一人在家读书,赵玉蓁便也来不及再收拾,直接去到九骓堂。
到了九骓堂,贾淮已经到了。只见他身着一件银线镶边的浅蓝织锦曲裾深衣,显长身玉立,此时正端坐在垫子上饮用下人们端上来的凉汤,他一见赵玉蓁就笑了起来,当真眉目如雕,皓齿如琢。
赵玉蓁一边照顾他,一边问他来意。
赵玉蓁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是来找我叔父吗?
贾淮放下手中耳杯。
贾淮我听万将军说萧夫人病了,特意过来探望。
赵玉蓁今日有些不巧,叔父叔母不在。这次多亏了少商的细心照料,叔母病了三四日,现下已经大好了,有劳你过来探望了。
贾淮手中不住地摩挲耳杯,斟酌着开口。
贾淮那程将军可否跟你说过...提亲之事?
赵玉蓁没有想到贾淮打出了一记直球,收敛了笑意。
赵玉蓁提过了。
贾淮那你...意下如何?
赵玉蓁贾淮,我救你只是因为恰好我在,你不需要报恩的,也不必通过这种......
赵玉蓁的话还没说完,贾淮便急匆匆打断了她。
贾淮救命之恩只是个幌子!
赵玉蓁愣住了。
贾淮中军人人皆知我心悦于你,你难道就真的不知吗?若是没有这救命之恩,我又有何理由来接近你。
贾淮站起身,坐在赵玉蓁跟前。
贾淮我在桦县的时候就听纪大人说了,陛下催婚催得紧,此前陛下就干出过压着凌不疑成亲的事情,我怕回到都城后陛下也会给你指婚,索性趁着在程将军夫妻二人都在桦县的时候,就向他们提亲。此事我未同你商议,是我不对。但阿鹭,我真的害怕因为我晚了一步,你便嫁与旁人。
贾淮还是说,你心中另有他人,是凌不疑吗?
赵玉蓁听到最后神色一滞。
赵玉蓁我并没有心上人。子晟一直关照我,待我如同亲兄妹一般。
贾淮伸手握住赵玉蓁紧握的双手。
贾淮那...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赵玉蓁费力将手抽出。
赵玉蓁贾淮,我实话跟你说,我其实并无成亲打算。
贾淮为何?是我不够好,还是...
赵玉蓁摇摇头。
赵玉蓁不,贾淮,你很好。是我的原因,我需要现在的官职去查一些事情,不管我现在嫁给谁,人家家中总会介意在我军中的过往......
贾淮你要查何事?你若是需要军中身份,我也可以替你去查!
赵玉蓁贾淮,这件事非同小可,但我不清楚背后还有多大的阴谋,我连叔父叔母都推拒在外,怎可让你去替我涉险?
贾淮我不怕!
赵玉蓁你听我说,贾淮,这不是怕不怕的事情,你家中还有兄弟姊妹,还有贾老将军和贾夫人,你总要替他们着想啊。
贾淮那你还需要多久?
赵玉蓁什么?
贾淮你查这件事情,还需要多久?
赵玉蓁还从未想过这件事。多久?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但谁能知道答案呢?
赵玉蓁咬了咬下唇。
赵玉蓁可能,快则三五载,慢则七八年吧,查这件事需要等待时机。
贾淮好!
赵玉蓁好?
好什么?
贾淮像坚定了什么似的,重新握住赵玉蓁的手,团在手心。赵玉蓁虽也生得不矮小,但也无法和常年锻炼的成年男子身量相比,贾淮的手,足以将赵玉蓁的双手牢牢包裹住。
贾淮不管是三五载,还是七八年,我都等你!
赵玉蓁急道。
赵玉蓁贾淮!
贾淮阿鹭你听我说完。
贾淮我虽不是在都城长大,但在西北,也见过形形色色不少女子,我从未对哪个动心。只有你,赵玉蓁。不管你需要多久,我等你。我知道,如果我不等你的话,我会后悔。
贾淮我从未与哪名女子亲近过,所以在军中那些举动,是笨拙了点。我也知道,你待我与旁人没有什么不同。你与我亲近些,只不过是因为我曾经帮助了你。但无妨,只要我心悦你就够了。
贾淮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我总能等到你。所以,不要再拒绝我了,给我一次机会,好么?
赵玉蓁定定地看了他许久,贾淮眼中深浓如墨,赵玉蓁觉得那目光缠绵如丝,她内心斗争激烈,半晌,还是开口。
赵玉蓁好...
听到赵玉蓁答复的那一刹那,面前初见峥嵘的英武少年,笑得好像一颗呆头呆脑的大倭瓜,满眼亮闪闪的惊喜。
饶是赵玉蓁这般的厚脸皮,也被他看得面有赧色,便急忙转移话题。
赵玉蓁我一会儿便要收拾东西回府......
贾淮我送你回去!
赵玉蓁拜拜手,拒绝道。
赵玉蓁不必了,你也知道我晕马车,我自己骑马回去就好。
贾淮这辆马车正是我亲手改的,正好,你也可以帮我试一试。
赵玉蓁刚想要继续推拒,贾淮隔着衣袖拽住了她的手。
贾淮试一试,没关系的。
赵玉蓁…
赵玉蓁好吧。
赵玉蓁考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忠勇侯府门前----------
夕阳西斜,一辆褐色的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到忠勇侯府门口停下,过了好一会儿车门才从里面打开。
先是贾淮匆匆忙忙地从车里出来,脚刚落地便回手接住晕晕乎乎整要下车的赵玉蓁,扶她在车舆坐下。
赵玉蓁贾淮,你这马车也改得不行啊。我怎么还觉得,晃得比在焉支山的时候还厉害。
赵玉蓁倚靠在车舆上,一边用手按太阳穴,一边让门房叫来院中护卫,让他们把车上的卷案搬回去。
贾淮你再让我试试,下次我一定能改好!
贾淮在一旁信誓旦旦地说。
赵玉蓁算了,你还是别折腾我了。
赵玉蓁无力地摆摆手。
梁邱飞哎!这不是赵军司嘛!
赵玉蓁和贾淮循声看去,正是凌不疑和梁邱两兄弟骑马回府。凌不疑见赵玉蓁似乎是不适的样子,便问。
凌不疑可是身体不适?
赵玉蓁此时脑袋还有点晕乎,就摆摆手。
赵玉蓁没事,老毛病了,晕车罢了。
赵玉蓁不过,看你们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急事?
心里藏不住事儿的梁邱飞开口。
梁邱飞其实是冯翊......
凌不疑阿飞!
梁邱飞被凌不疑喝止,再不敢言语。凌不疑从怀中拿出一张皮子,递给赵玉蓁。
凌不疑你看看吧。
有些话不便在外说出,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贾淮在军中待过,自然也知晓规矩,此时便稍稍走远了些。赵玉蓁接过那张皮子,展开来看,只见上面用不知是什么的褐色笔迹写着,“雍王趁其子娶新妇,于宴席时发难,以重兵围杀亲家何勇亲眷,意以何将军家眷逼其协同谋反。何用拒不肯从,率其子奋勇抗敌。然雍王兵重马强,何勇难以支撑,冯翊郡危矣。”
赵玉蓁!!!
赵玉蓁快速合上那张皮子。
赵玉蓁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凌不疑刚刚收到的。
赵玉蓁镇静下来略微沉吟,现在还没有雍王起兵的消息传出,这皮子上的消息定是凌不疑从别处探得的。陛下应该还不知,但很快也要知道了。
赵玉蓁何时入宫?
凌不疑等陛下传召。
赵玉蓁那好,我先回府换身衣服。
说完,便扶着车舆站起,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往前走。
凌不疑阿......
贾淮阿鹭!
贾淮上前一把抱起还有些摇晃的赵玉蓁。
赵玉蓁哎!
赵玉蓁吓了一跳。众人也都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赵玉蓁贾淮你干什么?!
贾淮不是有军务吗,我抱你进去更快些。
说完,贾淮也转头向凌不疑说。
贾淮凌将军,请自便,我和阿鹭先进去了。
便大步流星地抱着赵玉蓁进了忠勇侯府。
梁邱飞哎!这贾淮!怎么胆敢对赵军司如此无理,我们少主公都还没......
凌不疑阿飞!
凌不疑眯了眯眼,看着忠勇侯府里贾淮走过的方向。
凌不疑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