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横斜水清浅

风缓缓划过沈夕秋裸露在外的皮肤，又悄悄爬上树轻轻摇晃树的叶子，似乎也在静悄悄地等待沈夕秋的回答。

沈夕秋轻合眼帘，嘴唇轻启:“喜欢和好感有什么区别吗？”

“那当然有区别啦！”沈嘉言一个脑袋凑过来，挑眉道:“好感是你对他做某件事很欣赏赞同或者钦佩，喜欢是……”一提到敏感话题沈嘉言立刻挤眉弄眼道:“喜欢是他做任何事都能牵动你的情绪啊～”

喜欢一个人是那个人做什么都能牵动你的情绪，就像引力跟地球，磁极和磁铁，风与蒲公英，一个牵动另一个，生生不息，至死方休。

沈夕秋眼睫恰到好处地如蝴蝶般轻微抖动，在外人看来，她好像因为身旁俊秀少年的靠近而害羞。

再抬眼，前面的少年已经不在了，汽车缓缓启动。沈夕秋的内心一瞬间从温暖的海水到达冰冷的冰川。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呢？”沈嘉言在两者之间来回看，眼中顿时闪现一抹玩味。

汽车驶远离去。

“关你什么事？”沈夕秋现在的心情并不好，说的话比冰渣子还凉。

“啧，”沈嘉言撇嘴:“好没良心，我明明刚才还帮你演戏呢!用完就踹，连演出费都不给。”

沈夕秋以往定会和沈嘉言斗个两三句，如今连和他斗嘴的心思都没了，心和身体莫名的累，明明什么力气活也没做，就是很累，迫切想回去睡觉。

她左脚往地上一滑，右脚使劲踩住转上来的踏板，自行车飞驰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幻想中的他?”这是沈夕秋离去前留给沈嘉言的最后一句话。

“我去!夕夕子!你别丢下我啊！我人生地不熟的，丢了咋整？”沈嘉言见沈夕秋瞬间离去面上一片惊恐。

身后鬼叫声音传来，沈夕秋卯足劲往前冲，脊背压的更低了，她信他会丢?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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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言来海市最终目的是什么沈夕秋并不清楚，只知道七月底沈嘉言来找她们的次数的确少了。偶尔找她们玩也是沈秋雨在的时候。

七月末八月初，雷雨天气骤来，空气中的水分更多了，外出都能嗅到一股海水的咸湿味道。

飞鸟压低了身姿不停在低空中盘旋，东方黑云滚滚，狂风大作。

窗外的树叶被风甩的拼命拍打窗户，窗户未合严“嘭”地就被撞开。狂风顿时涌进房间，稿纸满天飞起。

沈夕秋艰难地逆风而行，来到窗边快速把窗户合上关紧。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沈夕秋抬眼望去，白茫茫地一片。

“这下可糟了，我走不了了，”话语虽然听着担心又懊恼，但沈夕秋不用回头看就能想到沈嘉言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预报说这场雨只下两小时，”沈夕秋转回身，目光毫无波动:“两小时后，请你去他家做客。”

“啧，夕夕子，你也忒没人情味儿了。”沈嘉言倚着门，双手交叉在胸前，阴阳怪气道:“怎么小秋雨就偏偏喜欢你个无情人?”

“她睡下了?”沈夕秋蹲在地上捡拾稿纸。

沈嘉言走进屋内弯腰捡起一张全是数学公式的稿纸，递给沈夕秋。

“睡下了。”

雷雨天，人容易犯困。沈夕秋也有几分倦意，向沈嘉言轻声道谢后将稿纸收起，用水杯压着。

“你若是犯困，沙发可以借你躺一会儿。”沈夕秋下巴微向屋外一抬。

“不困，夕夕子，我有事要告诉你。”沈嘉言表情骤然严肃起来。

沈夕秋身形一顿，她不太想听沈嘉言的布谋，也不想参与沈家的内斗。但有些事，总归不能如人意。

沈夕秋坐在床上，把椅子让给了沈嘉言，轻声道:“说吧。”能让沈嘉言表情那么严肃的事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沈家预计将部分基业转到南寻。”

“南寻？”沈夕秋眉头皱起，沈家自明朝就在成阳发家，而后转到明京、沪都，向海外进发。如今要转向南寻……如果是乌溪的话沈夕秋还能理解，互联网基地。南寻只是一个普通的江南小镇而已……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沈家开辟新地，必然有人负责。

如今沈嘉言已经成年，新地开发自然是试炼沈家继承者的最好选择。

做好了，安稳继承之路；搞砸了，沈家又将掀起争权狂潮。

“所以……你……”

“我要去浙大了，夕夕子。”沈嘉言嘴角微微上扬，眉眼柔和:“以后又要隔好久未见了。”

“什么时候走？”沈夕秋预感他要离开海市了。

沈嘉言伸出两指看似随意地摩挲着稿纸，一时竟分不出到底是稿纸白还是他的手白。富贵乡养出的公子哥与生俱来的矜贵，就连漫不经心的动作都比旁人好看。

“今晚的飞机。”

“那么……”沈夕秋迅速将话吞进肚子里，转而道:“不跟秋雨道个别吗？”

“不了，”沈嘉言将手抽回，塞进兜里，背闲适地往后一躺，眼眸却带有一丝悲伤:“道别才是最忧伤。”

“夕夕子，你抗拒过道别吗？”沈嘉言看向她，目光袒露，有疑惑也有忧郁，还有一点沈夕秋不能确定——她从未见过的惧怕。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白茫茫的，枝叶上的雨珠圆润饱满，透过雨珠能看见苍翠欲滴的叶脉。

空气静默半晌，沈夕秋难耐屋内的枯闷，起身将窗户大力推开。

清新带有凉意的风扑面而来，额前发丝向后飞逝，沈夕秋薄唇轻启:“没有，道别本就是人生常态。”

她说的是实话，她早已习惯道别，甚至将道别的概念转换，将每一次相见当作最后一面。如此，每一段话都有一个句号，圆满至极，无愧无憾。

“可我抗拒，”沈少爷将头低下，右手拇指不断与食指摩挲，这是他下意识思虑的动作。

“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抗拒道别，尤其是与秋雨的道别。”沈嘉言低声喃语:“就好像一旦道别……就在也不能相见……”

“别告诉我这是你梦里看到的。”沈夕秋没好气地打断，而后看到沈嘉言还在低头无奈安慰:“沈少爷，梦都是反的。”

“可我就是怕……”

“你们离开海市我有去送，只是不敢露面，生怕秋雨笑着跟我挥手说:‘再见了，小叔叔。’”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害怕……”

沈夕秋轻阖双眼，哪怕21世纪，也总会有一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你从未有触碰经历它的教训却害怕它的出现。比如沈夕秋为什么会怕猫，沈嘉言为什么抗拒沈秋雨的道别。

“既然害怕那就别道了，我会跟秋雨说的。”

“嗯。”沈嘉言心不在焉地瞄到稿纸上的内容，突然眸光汇集，抬高音量低呼:“夕夕子，你连这题都能写错!你要不要重回幼儿园重新来过?”

沈夕秋抢过稿纸前后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检验了一遍，并没有什么问题。

“沈嘉言，我没有写错，是你看错了。”

“夕夕子，做题不认真当心没学上，”沈嘉言一手撑在下巴上，一脸闲适，眸中流光溢彩尽是促狭与嘲笑:“公式都能代错，一步错，步步错～”

沈夕秋再一看，嘴角顿时下拉，的确是她代错公式了。

“沈夕秋呀沈夕秋，啧，亏你聪明一世，竟然连这么低级的错误也会犯。”

“我代错公式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沈夕秋后牙槽在轻微磨动。

“没有，只是看你出丑我高兴。”沈嘉言坦然地干脆利落，还不忘再补一刀:“指出来了还不改正，蠢死你算了。”

“沈——嘉——言——”

“怎么？被点出来气不过要打人啊?这还是那个被沈家一众称为温婉娴静的沈夕秋吗？这莫不是谁家的女汉子附身了吧？”沈嘉言笑眯眯地看着怒气值拉到顶点的沈夕秋，还悠闲地在桌子上打节拍。

“沈嘉言，你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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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小叔叔呢？”沈秋雨醒后在房内找了一圈没找到沈嘉言的影子。

“他回明京了。”

“啊？每回都这样，也不给我道别的机会……”沈秋雨小脸耷拉着，说不尽的委屈。

“还会再见的。”沈夕秋摸摸沈秋雨的后脑勺。

“他说下回什么时候来嘛？”

沈夕秋一愣，今年暑假她虽然看着但的确让他两的关系增进不少，万一沈秋雨对沈嘉言情根深种……那可就麻烦大了。

“秋雨，你为什么想让沈嘉言过来啊？”沈夕秋轻声问道。

“因为他来了，姐姐你才更像自己。”沈秋雨并不避讳沈夕秋的目光，大胆迎上，口齿清晰道:“姐姐你好久都没笑过了，小叔叔来了姐姐你虽然每次都不给他好脸色，但他来了我能明显感觉到姐姐是放松高兴的。”

“秋雨想让姐姐做自己。”

小小的孩子都能看破沈夕秋的伪装。

沈夕秋蹲下身来两手轻放在沈秋雨的肩上，浅笑安然:“姐姐一直在做自己啊。”

“我们秋雨，也要好好做自己。”

阳台积了一摊雨水，明亮清浅，倒映着阳台的花草，风起波扬，涟漪浅浅。

“姐姐你也可以尝试跟小叔叔再进一步，反正也不是亲的，他也喜欢你。”

沈夕秋瞬间呆滞，不确定情况的她再看看一本正经的妹妹，嘴角抿了又抿，最后失笑出声。

握着沈秋雨双肩的手轻微使力，自己的双肩不断耸动。

“你……你听谁说的，我喜欢他?”沈夕秋真想打开她的脑袋看看自家妹妹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沈秋雨娇俏的小脸拧在一起。

“我不喜欢他。”沈夕秋一口拒绝，她会喜欢沈嘉言?她就算喜欢猪都不会喜欢他。

“可……”

“好了，到此为止，爸爸喊我们出去吃饭，我们该走了。”沈夕秋起身，唇上笑容还在。

沈秋雨自觉地握住姐姐柔软的手，两眼遮不住的好奇:“那姐姐喜欢谁啊？”

沈夕秋弯腰轻笑，伸出食指轻轻在沈秋雨的鼻上刮了一下，眉眼弯弯。

“姐姐最喜欢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