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夕照深秋雨

饭桌上，沈父夹起一个鸡腿放入沈秋雨碗中，秋雨立刻眼睛眯成月牙:“谢谢爸爸！”

沈父轻笑出声，又夹了一个鸡腿放入沈夕秋的碗中。沈夕秋身形微动，眸中泛起一丝涟漪，正要出声道谢，就听沈父说:“东省高考不差于咱们豫省，你要好好学，早点把成绩提上去。”

那一句“谢谢爸爸”始终扼在喉咙，没能说出去。良久只能沉默着点点头。

沈秋雨看看父亲再看看自家姐姐，冲父亲不满地说道:“姐姐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你还要逼姐姐!”

沈父和蔼地摸着沈秋雨的小脑瓜，眼眸中尽是温柔:“爸爸这是激励你姐姐，好给你做榜样。”

坐在凳子上的沈秋雨双脚还悬在空中，她撇下筷子，嘟起小粉唇:“不要，我就只想要姐姐开心。”

沈父的手停在半空中。

沈夕秋一个眼神瞥过去:“沈秋雨。”沈秋雨心不甘情不愿地拾起筷子继续扒拉着米饭埋头去吃。

饭后，沈父递给沈夕秋一张银行卡:“这是这个学期的买菜钱和你跟秋雨的零花钱。”

“去年的还没有用完。”沈夕秋把正在清洗的碗筷放下。

“去年的是去年的，这个学期是这个学期的，给自己和秋雨多买几身衣服，这天要凉了。”沈父直接把卡塞进沈夕秋卫衣口袋里。

“天都那么冷了，还穿那么少，不怕冻感冒啊～”沈父絮叨起来还是有他那一套功夫，沈夕秋对他的絮叨又爱又烦。

其实沈父年龄不大，只是过度的劳累使他两鬓染上丝丝银白，走起路来也不像以往那么威风。

“好好照顾自己，这个家里离不开你。”沈父拍拍自家大女儿的肩膀，沈夕秋听着这话，心里泛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是欣喜吗？以往父亲夸奖她她都会很开心的，比吃了大白兔奶糖还要甜，可是这次却总感觉难过更多一些，为什么还会难过?不是早已习惯了吗……

“哦对!我看秋雨的笔袋有点破了，你记得等会儿给她买个笔袋，切记要她最喜欢的粉蓝色。”沈父走出厨房前还不忘给沈夕秋安排任务。

“好。”沈夕秋低声应下，手里抹布擦拭碗碟的力度微微加大。

自己在这个家里，到底算什么呢？右手终于脱力，碗碟跌落至水中，溅起不小的水花，有些水珠直接掠过她鼻翼上的眼镜落入眼睫。

沈夕秋闭上双眸，尽力让自己适应眼中的不适。不是很久以前就适应了吗……耳边传来客厅里妹妹和父亲的嬉闹声，沈夕秋睁开双眼，将碗碟擦拭干净放入柜中。

很多东西，一开始得不到的就不要去奢望。越奢望，越显得自己有多可怜。

天气渐渐转冷，学校的课业反而加重，甚至周日上午都要考试。同学们之间纷纷抱怨也改变不了学校的考试制度。

沈夕秋骑着自行车到一家早餐店前停下，今天起晚了，没有时间做饭，洗漱完毕后给秋雨书桌上放了二十块钱就急忙骑车往学校赶。想着今天上午还要考试，就想买个饼凑合一下。

“夕秋!这儿!”冯思琳坐在小摊桌前招呼道。

沈夕秋停好自行车急忙拭去额角的细密汗珠，来的时候路上都见没到多少熟悉的校服身影，她一度以为自己要迟到了。

“你怎么还在这?不怕迟到吗？”沈夕秋快速跟店家要了个饼直接付钱，恨不得拿了饼就走人。

“急什么啊？离开考不还有一个小时吗？”冯思琳悠哉悠哉地吃着煎饼果子。

沈夕秋低头一看腕表，果真才七点，内心顿时无语，这一路火急火燎地跑来有什么意义。想到这沈夕秋直接在冯思琳身旁坐下:“你呢？怎么来那么早?”

冯思琳眯起她那双充满狡黠的小眼睛:“我来那么早不就是为了拦学霸吗？这不刚拦了一个你。”

“咳咳咳!”沈夕秋差点被饼噎死，急忙打开杯子喝水顺下去“那你找错人了。”

“怎么找错了?”冯思琳抬高音量:“上回周测英语考143的是谁？”

“那次纯属侥幸。”

“我不管，大神的手我必须摸，怎么着也歹给我点好运气。”冯思琳不依不饶拉着她的手臂。

沈夕秋没辙了，只好放任冯思琳的白凤爪在自己的手上摸来摸去。

“你说你这手怎么就又细又长呢？”冯思琳还嫌点评不够，又来了一句:“嫩的都可以掐出水，好手啊~”

听听，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沈夕秋为了保住自己的手飞快地抽出去，转了个话题:“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还有物理考试?”

“啊！我差点把这忘了!天杀的!这回再考不好地中海饶不了我!”冯思琳病急乱投医，可怜兮兮地看着沈夕秋:“夕秋~你就救救我吧……”

“我可救不了你，我物理也菜的一批。”沈夕秋物理是真的很差，考六十几分天天在边缘线疯狂徘徊的那种。

“上天啊，保佑让我这回考及格吧!”冯思琳双掌合十，不停祈祷。

“我觉得你求上苍，还不如求他。”沈夕秋看向一个方向。

冯思琳睁眼一瞧，李晓行和他那群哥们正往早餐店这走来，冯思琳两眼放光，早饭也不管了，疯狂且热忱地扑了上去。

一番讨论寒暄冯思琳傲娇地迈着胜利的步伐回来，把手心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里。

沈夕秋趁冯思琳去摸学神的功夫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握在手心暖和多了。

“学神跟我说逢考必过!”冯思琳激动跟沈夕秋分享。

“嗯，祝你逢考必过，考的全会，蒙的全对。”沈夕秋眉眼弯弯，诚恳地祝福。

“话说，李晓行在班里并不怎么认真学习，怎么一到考试就总是前几呢？”冯思琳压低了声音。

“或许他私底下下了很多苦功夫。”沈夕秋直直地望着李晓行的背影，他很高，羽绒服穿在他身上再套个校服也不显臃肿。察觉到李晓行身旁哥们打探的眼神沈夕秋快速自由转换为看四周风景的眼神。

“明明我也私底下很努力，为什么孔子只保佑他不保佑我呢？”冯思琳纳闷了。

“孔子讲究因材施教，在孔子眼中，无论你考多少分都是很好。”

“不是，我!”

“乖，天冷，你的包子都要凉了。”沈夕秋不得已打断冯思琳还想要继续逼逼叨叨的嘴。

看着冯思琳埋头啃包子的面容，沈夕秋不禁懊恼地想，怎么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没发觉她那么能说呢？好好的姑娘，可惜话太多。

果然，冯思琳还没消停一会儿又开始继续输出。

“夕秋，你爸妈为什么要给你取名夕秋这个名字啊？是不是你出生在秋天的傍晚啊？”

很多人也这么问过她，是不是出生在秋天的傍晚才取名叫夕秋的?

其实不然，她名字是姥爷取的，姥爷教了一辈子的书，看着窗外群山绵延，细雨朦胧，而一抹夕阳恰好照入雨中，随即给刚出生的外孙女取了“沈夕秋”这个名字。

不过有一点倒是说对了，她出生的时候的确是秋天，还是初秋，天气还未转寒还有晴日的时候。秋雨出生时是晚秋了，下的雨都是连绵不绝，阴寒刺骨。也是在那样寒雨刺骨的深秋，文雅秀丽的母亲病逝了。

这些回忆总会带有一些悲伤的灰色，以至于沈夕秋总会忘记自己出生时那抹金灿的夕阳。

“‘深山夕照深秋雨’的夕秋。”沈夕秋简明地回答。

“还真是这句诗啊。”冯思琳有些小惊讶。

沈夕秋噙住吸管将最后一口温热的豆浆喝尽，却听到身后一声极低的轻笑。沈夕秋楞了一下，却也没有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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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是这么平静地过着，转眼到了寒冬，沈夕秋依然在家和学校不停地辗转，直到一通电话打破了平衡。

“喂，您好。”

电话那头并没有立刻回应。

沈夕秋看了一下来电地址，豫省成阳的，或许是自己以前的同学。

“喂，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似乎轻笑了一声，沈夕秋本能地感觉到不好。

“好久不见啊，夕夕子。”

沈夕秋的脸瞬间苍白，她捂紧电话，望了一眼秋雨的房间，秋雨还在卧室乖乖地画画。

沈夕秋不得不压低声音，又咬牙切齿道:“沈嘉言，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