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村子里开始有人得相同的怪病，先是发热又是吐血，再神志不清说胡话，本来只有住在村东头的单身汉诺斯是这样，没成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已传遍了大半个村子，这是人们才开始注意。

“是疫病。”被村民们从城里请来的医生面色凝重道，他匆匆的给病人们开了一点简单的药就不顾村民们的哀求离开了，唯恐被传染。

阿普一把扯下围在脸上的布，他叮嘱家人们千万不能外出，外面现在很危险。

皮埃尔：“可是父亲，这个疫病想控制住也不现实啊，不然我们趁它还没有完全爆发赶快走吧。”

尼菲娜：“皮埃尔，你还是太稚嫩了，只要出村无论如何都是一定要和旁人接触的，那样反而会成为我们的危险。”

皮埃尔难过的挠了挠头，在父母的眼里他思想以及行动都不成熟，可是他感觉很委屈，明明自己已经十一岁了却仍然被当成个孩子对待，真正的男子汉难道都不是能够自己独挡一面的吗？

#雅里：“我觉得所有事情都得讲究循序渐进，就像母亲织亚麻布，因为这件事我们没有经历过所以不能交给哥哥你去做决定。”

皮埃尔：“可是这样子我总感觉自己很无能，父亲像我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当家了。”

雅里仔细想了一下，“也许父亲是想再磨练磨练你。”

皮埃尔：“可是我已经感到厌倦了，他们总是这样。”他无精打采的坐在地上，其实最近雅里也很难过，因为疫病她不能去学堂了，家中的泥土板也即将用尽，但她知道这种时刻是不能让父亲专门从外面给自已准备泥土板，本来父亲就只能勉强支撑起一家人生活，又如何能够再去麻烦亲爱的父亲呢？她只能将之前用过的再加点水揉成团子重复利用，芦荟笔早在前些日子就不小心弄断了，她从柴火堆中挑了一块薄木头削成笔状使用，出乎意料的还挺好用，就是拿的久了有点累手。

这也算是意外收获了吧，她想。

可惜他们无论防护做的多好，疫病还是无孔不入，没过几天阿普也感染了，他深知自己的命运，所以严令禁止家人的靠近，尼菲娜整日以泪洗面，天天跪在地上祈求神明的保佑，兄妹二人在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雅里每日看着母亲那副虔诚而又狼狈的模样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世上没有神明了，人类无论多么努力还是抵抗不了死神。

阿普倒下后皮埃尔主动承担起了这个家庭的责任，砍柴种地打猎样样不落，他从早忙到晚，再也没有时间出去闲逛了，回来基本上倒头就睡，雅里也放弃了读书，经常坐在角落里边织篮子和鞋子让皮埃尔拿出去卖，不过销量一天不如一天，因为这个村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有一次，皮埃尔从外面砍完柴火回来面色凝重的对她说，“努耶已经不在了。”

#雅里：“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他死了吗？”

皮埃尔摇了摇头，“不是，但是他们家的大人已经全死光了，他为了找出路就和仅剩的几个小孩一起逃了……除了我们两个……”

雅里怎么会不懂他想说的是什么，这个村子里面的小孩逃的逃，死的死，只剩下了他们兄妹二人还留在这里了。

兄妹双双陷入了沉默，他们一致决定隐瞒母亲，母亲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好，千万不能再刺激她了。

晚上，三人坐在桌前啃着来之不易的面包，尼菲娜目光空洞，神情恍惚，整个人瘦的完全脱了像，皮埃尔和雅里吃的很专注，并没有注意到她眼里的绝然与痛苦，“我们村里……现在还剩多少人？”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听的人心里发麻。

皮埃尔一口面包梗在了喉头，“没关系母亲，我们村里现在还不少人呢。”

尼菲娜：“不少是多少？”她逼问道，“你们两个还想骗我多久？不要命了吗？走呀，你们快点儿走呀！”

雅里将脸埋进了面包里躲避着尼菲娜的质问，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溢出滴落在面包上，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皮埃尔面色苍白，“哪有我们先逃的道理？要走也是我们一起走啊母亲！”

尼菲娜轻轻的摇头，“你们的父亲在这里，我要陪着他。”

皮埃尔：“可是父亲已经不行了啊！”

此刻尼菲娜竟然笑了，“是啊，是啊，我知道他已经不行了，我跟了他大半辈子，也得死在一块儿吧！”她几乎哽咽了，“他可是个好人啊，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走呢？你们不行，你们才多大呀，皮埃尔还没有娶妻，雅里还要继续读书呢……”

母子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剩下的几天皮埃尔拼命干活备好了足够一个月用的柴火，雅里也充分运用了在学堂学的药理知识，找到了不少简单有效的草药，晒干之后储存起来交给了尼菲娜。

兄妹二人离开的那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他们跪别了尼菲娜，背上背着为数不多的干粮，他们曾无数次踏上这条路，却永远没有这次肝肠寸断。

皮埃尔牵着雅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他感到头昏脑胀，拼命的咬牙忍着为了不让雅里发现异样。

别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