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晗瞧着秋江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娇娇弱弱的样子,眼里心里想的却是他的大娘子。
那个叫他如今无比憎恨的人。
他原以为郎情妾意,两心相好,正是一段天赐良缘,可那年郎情虽是真的,给了墨兰几分,却也被旁的女子分去几分。妾意若有似无,她不是做戏的高手,却偏偏骗过了梁晗这样的花丛老手。
当这一纸鸳盟下所有的不堪露出水面,梁晗才发现,原来他最恨的不是墨兰害了他同春柯的孩子,他最恨的是墨兰竟然并不爱他。
他不想承认自己在墨兰心里不值一提,只好骂她狠毒,仿佛墨兰是蛇蝎毒妇,不值得他喜欢,他心里才能过得去。
男女之事,骗的了旁人,骗不过自己,在一个又一个女子身旁游离,梁晗终于承认,哪怕墨兰并不爱他,哪怕墨兰真的蛇蝎心肠,他就是看上了她,舍不得她。
他多骄傲的人,凭什么要心悦于一个瞧不上自己的女人。他心里这样想,于是纳了她身边的陪嫁丫鬟当小娘。
躺在秋江房里的床上,梁晗还在想,若是墨兰吃醋了,再来求一求他,他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墨兰,这秋江整日里在他面前学着墨兰从前的样子,岂不知是东施效颦,徒惹人厌恶。
等了好几天也不见墨兰寻他,梁晗心下才着急起来,墨兰不是讲了,那年金明池边,她是真的心悦自己,怎么他纳了她的丫鬟,也不见墨兰来低头。
后来一地鲜血染红锦被,那刺目的颜色梁晗一生都不想再看到。
他原想着墨兰服服软撒撒娇,他俩又是一对璧人,谁知外交却是阴阳相隔,墨兰走的干干净净,没留给他只言片语。
墨兰一定是对他很失望了吧。
几回魂梦与君同,梁晗日日饮醉,佳人却从未入梦。
后来一年又一年,梁晗学了一手好画技,凭着记忆里的旧影画了一张又一张,怎么也画不出她的样子。
墨兰最爱美,走的时候也不忘打扮的漂漂亮亮,一定是想留下最好的样子,叫他后悔冷落了自己的大娘子,他真的后悔了,却也不见墨兰来梦里见他一次。
于是,梁晗便懂了,墨兰漂亮的样子也不是为他而留的。
半梦半醒间,梁晗想,墨兰不爱他才是对的吧。他也确实不是值得墨兰爱的人,若他真的爱墨兰,当初又怎么会不顾惜墨兰的名节,只图自己快活。
若他真的爱墨兰,又怎会在新婚之夜就让自己的妾室给她添堵,后来又冷落墨兰,果然,墨兰不爱他才是对的。
后来梁晗遣散了房里的小娘,一个个陪送了一次嫁妆,他此生的情爱全随着墨兰入土,爱与不爱已不再重要。
他向满天神佛祈求来生,又觉得来生墨兰不嫁给他是不是会更好些。他不是她的良人,只会给她带来一桩桩坏事情。
因为他,墨兰得到了一些,失去的更多,有时候梁晗会想,墨兰走的那么决绝,是不是因为后悔了。
只是再没人能给他一个答案,正如他再也不会知道,一句彩笔赋芜城,后头跟着那年两个人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