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灾，回头

　　“乖乖，看！这玩意可好玩了！”奶奶拿着一个新奇的玩具，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满脸笑容。

　　当时我六岁，奶奶七十二岁，我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懵懂，奶奶留着几十年的经历。这个世界给我的不多，却给奶奶画了一道又一道沟痕，美妙的青丝也变得白花花的。奶奶一笑，皱纹很多，数不清，但是却没有一点狰狞得可怕，我很享受奶奶笑容中的亲切。

　　我和奶奶一起住在村子里，村子在一座山的山脚下，我和奶奶住在独立的窑洞里，家里还有个不大的院子，院子大部分都种了蔬菜，门口的一片弄成了平地，就像马路边人行道的那样，但是从家门口到大铁门的一流，就是那种砖路，砖与砖之间还有挺大的缝隙。

　　我伸手抓过奶奶手中的玩具，我记得是一个拨浪鼓，我用两只小手抓住它，在手心中来回转动，拨浪鼓咚咚咚的响，我好开心，嘴上要学着拨浪鼓的声音，嘟嘟嘟的念，笑意停不下来。

　　晚上吃过饭，我和奶奶在炕上躺下，奶奶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却急慌慌的，“快点乖乖，我们现在收拾东西！”

　　我很懵，以为是奶奶在开玩笑，或者是奶奶说的不是特别紧张的事，就还是满脸笑容，天真的问：“为啥呀？咱要睡觉觉啦，睡完觉觉就可以玩游戏啦！”

　　奶奶深吸一口气，哄着我：“乖乖，咱们现在去爸爸妈妈那里，爸爸妈妈带着我们去外面旅游，所以我们必须现在收拾东西，好不好？”我当时完全没有看出来，奶奶好焦急，甚至有些恐惧。

　　我一听，要出去旅游！这对我还是新鲜事呢！我一下子来了兴趣，也不说睡觉了，连忙帮奶奶收拾东西，贴身钱财，值钱的好东西，全都被我们大包小包的装起来。

　　我和奶奶背着包袱，跑向大门，我完全不知情，所以我只知道傻笑，完全不知道我们为啥要这么做，可奶奶却一脸的慌乱和凝重，一直推我往前走。

　　奶奶背上驮着两个和她一样大的包袱，我身上的这个就小的可怜了，可奶奶一直在推我，把我往大门那里推，不想让我有任何的犹豫，只是让我往前跑。

　　出了大门，奶奶便没在推我了，我回头，我们家的房子着火了，红光漫天，本是安静、祥和的夜晚，却被这火光，扰乱了生活，整个天都被照亮了，比平时白天还要亮个三分。

　　我回头看，奶奶背这两个大包袱，喘着粗气，腿止不住的颤抖，仿佛马上就要断掉、倒下，她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沧桑。

　　全村的人都围了过来，有些是为了看看热闹，但大多都是帮忙的，我们家离井有一段距离，挑满水走回来大概得二十多分钟，青年壮汉来来回回的挑水，头上似下暴雨般的流汗，奶奶把我带到远处。

　　“我的拨浪鼓！我的拨浪鼓在里面！”我大叫。

　　我完全不知道事态的严重，奶奶刚放下包袱，看了我一眼，又翻了翻包袱，一连愁容，是一个铁盒子，铁盒子还在里面，铁盒子里面装了她的孩子的玩具、照片、信、还有些小物件，里面也有我的拨浪鼓。

　　她在我的注视下，奔进火中，为了那个铁盒子，为了不懂事的我。

　　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奔进火里，只有我看到了，我不知道火是什么，不知道奶奶进去了，就有可能出不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奶奶要丢下我，独自前去。

　　我只是愣愣地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奶奶好像回头了，她好像在回头看我，我一看到奶奶的脸，便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奶奶！”大声喊，“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