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儿敢啊？”
知否礼貌的笑笑
“我就是个小女子，徐大哥男子汉大丈夫还能怕我一介女流不成？我还是那句话，徐大哥，请进屋再说……”
房间内
老徐看着手上的两张通行证
“你这什么意思？”
“一张三百块，我卖给您……您再卖多少那就是您的事儿，我就不管了，如何……”
“这么贵？我身上可没那么多钞票……”
“前段日子这一张已经炒到三百二了，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
“瞎说！有真金白银的已经买船票到香港去了，租界的通行证早就没用了！”
“二百八？”
“太贵！”
“两百六！”
“啧……知否，其实说句真的，我跟你阿嫂也算是好朋友……她是很了解我的……”
老徐往前凑近知否几步，低语
“徐大哥这个人是最怜香惜玉的……你……”
“徐大哥……”
知否下意识的往后面退了一步，防止姓徐的再占她的便宜……
“咱们还是聊生意吧！当着阿嫂的面，您可别乱来啊！”
语毕，知否看了看身后张青红的棺材，提起了青红，警察老徐立马有所收敛了，沉默一会道
“行，你要诚心卖的话……那就一百八！”
“成交！！！”
不等老徐反应，知否举起通行证，递给他……
“您什么时候给我钱啊？”
“这样，我现在就去黑市上尽快脱手，再把钱拿回来给你！”
“天黑之前！”
“啧！太紧了吧？想钱想疯了你？”
说完，老徐又打量了知否一眼
“诶不对啊，你这么急着用钱想干什么？回老家？那你……这接下来是不是就得卖房子了呀？”
“这您就不用管了，天黑之前呢您把钱送过来，知否再和您谈下一桩买卖，或许您还有得赚……”
送走了老徐，知否正巧碰见在家门口蹲着等她的尤瞎子，他问知否七天出殡是出大殡还是出小殡，知否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大殡……
就是要越大越好，最好闹得人仰马翻……这样负责治安的日本宪兵队长小野才能出面儿来管啊……
平安里弄堂口
“妹子，你怎么能骗人呢？咱们可是说好的事情！”
“对不起啊关大哥，是，确实是知否说的三天出殡，可是我，我突然改主意了……”
“为什么？”
“关大哥，我只是一介女流，常言道，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这句话，按理说用不到我一个女人身上……可我阿嫂是怎么死的你们是知道的，我要替她报仇……”
“报仇？”
关大刀惊讶不已，小声的说
“妹子，杀你阿嫂的可是日本军官，再说他现在早就跟着部队开往南京了！”
“他没走！我今天早上碰见他了，他叫小野，我都打听清楚了，他是新成立的日本宪兵司令部治安课的队长！专门负责咱们这片弄堂的治安！”
“可……可就算他没走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报仇？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啊！”
“这您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只是关大哥，我们是热河老乡，有个事情您恐怕得帮帮我……明天中午您得帮我藏一样东西……”
深夜
知否之前给囡囡换药的时候发现她的伤口感染了，全都是脓血，本想送她去建安医院，可是她怎么都不肯，说要在这儿陪着张青红……
老徐送过来了卖通行证的钱，但是他却说什么一百八一张根本卖不出去，所以两张一共也就三百块
知否当然想得到，这姓徐的分明就是故意的，讹诈她的钱，如果可以，知否特别想痛痛快快的骂他一顿，但是当下有很多事要仰仗他，还是先不要得罪他为妙……
想想，知否拿出一百块递过去
“徐大哥，这一百块钱您拿着，麻烦您帮我买点东西……”
“什么玩意？”
“枪！”
“什么？你再说一遍！”
“枪！”
“哦哟，佟知否，你阿嫂现在不在了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买枪……”
“您就别多问了，我知道现在街面上有做这买卖的，可是别人我不信，所以还请徐大哥您帮帮忙……”
“可这不对呀！我记得佟老大被日本人杀死了之后不是留了一把枪给你吗？你干嘛还找我买啊？”
“那把枪在阿哥当初下葬的时候我就已经和着放进棺材里了，早就已经没有了……”
“哦，那也行吧，不过啊，这枪一百块可是不够的，一百五十块一把，你自已啊，看着办……”
“那什么时候能见到货？”
“老规矩吧，明天晚上！”
“好！”
知否没再有一丝犹豫，直接拿出了五十块递过去
第二天早上，知否一路跟着小野，想看他这几天巡逻会去什么地方，知否亲眼见着，那些老百姓被他吓得连滚带爬，落荒而逃，而他却在旁边猖狂大笑……
傍晚回到家，知否心绪不宁的等着老徐给她带消息过来，果然，天一黑，他就把枪给带过来了，枪是外国货——马牌撸子
看着知否举起手里的枪，抽出弹夹，熟练的检验、上膛，老徐在旁边瞧着，觉得有些新奇
“这还像模像样的，你阿哥教过你的？”
“子弹呢？”
“你要子弹干什么？”
“我不要子弹买枪干什么？”
“佟知否……你这是要搞事情啊？诶，你不会是想给你阿嫂报仇吧？”
“嗯，对啊……”
老徐眼一瞪
“找死啊你！知道杀你阿嫂的是谁吗你就报仇？”
“我知道，日本军官小野……没关系的，我练练准头，一击必中，管杀不管埋，没问题的！”
“没问题？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
“我告诉你，那个小野可是杀人如麻，从吴淞口登陆到现在起已经杀了一百多个人了，万一你被他抓住怎么办？还有啊，就算你成功了你难道就没想过他死了之后你要怎么办？怎么去脱罪？还是你要跟他同归于尽？”
老徐摇摇头
“那你这如花似玉的脸可就糟蹋了……而且我告诉你啊，这日本宪兵司令部特高课长可马上就要到上海来了，他可不是好惹的，看在你阿嫂的面子上，我劝你一句，在这个紧要关头别去找死……”
“徐大哥一片好意，知否明白，但是您该知道的，倒卖通行证，贩卖枪械，哪样都是够枪毙我一百回的！事到如今，我都不在乎……请您给我子弹……”
“你是不是疯了你？你个死丫头……我抽你我！”
老徐抬起手准备给知否一耳光，知否也不多说，只是看着他
“您打吧！”
“打完以后请给我子弹……”
老徐傻眼了，半天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办……
“行，你他娘的非要子弹是吧！拿钱来，十块钱一发，不单卖，十发，一共一百块！少一个子儿老子不卖！！！”
老徐气得不行，转过身不想去看知否……
其实，他也是担心知否真去送死，所以想让她知难而退，可是知否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一百块递过去
“徐大哥……”
他转过身一看，这下可心知这丫头是来真的了……
“你！”
老徐从包里拿出子弹放在知否手上
“好，你有种，想死死去！老子不管了！”
他放下子弹，拿过钱就要走，又突然转过身看着知否
“佟知否……不管怎么样，你动手之前先想想囡囡……你死了她怎么办！！！”
语毕，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待他离开后，知否手一松，握在手中的枪也掉在了地上………
第二天
树林里，某女握着手里的枪，对着对面的稻草人开枪，可才打了一枪，她就被马牌撸子的后座力震的手阵阵刺痛，枪都掉在了地上，而且知否还发现一点，自己准头真的太差，就这烂枪法，猴年马月才能准确无误的杀死小野？毕竟以前也只是跟着阿哥学过点皮毛，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你动手之前先想想囡囡，你死了她怎么办！”
老徐的话在耳朵边响起，知否握紧了手里的枪……忽然有些犹豫了……
是啊，她死了囡囡怎么办？她还这么小，只能依靠你啊，自己答应过阿嫂会照顾好她的……
回到平安里，刚靠近家门口大概几十米的路程的时候，知否就看见老徐带着小野和他的两个随从在家门口……便害怕的赶紧藏进了墙角，老徐指着佟家的门，好像在跟小野说着什么，大概意思就是知否不在家，已经好几天都没回来了……
小野深感无聊，带着兵离开了，这时候，知否从墙角里走出来，看着他们离开，自己才敢靠近家门口……正要进门之时，苏姨和街坊邻居们就走了出来……
“知否你回来了？”
“我听老徐说是刚才那个人杀了你阿嫂，真的假的？”
“嗯……”
听了知否的话，大家都议论起来，纷纷对青红表示同情，这时，知否突然注意到了人群中有一个姑娘，好像以前从没在平安里出现过……
“诶，苏姨，你家来客了吗？”
“是啊，她是我侄女，老家来的……叫栀子……”
“哦，是这样啊………”
知否冲栀子微微欠了欠身，行了个礼……
晚上，知否研究了整夜，似乎想到了一个计划，如果成功的话就可以毫不留痕迹的杀掉小野……之前，她本想着去跟那畜生硬碰硬，可是现在看来，就算是为了囡囡也必须好好的活着，阿嫂的仇要报，自己，也必须要活下来……
翌日，趁着苏姨出门，知否迅速从外面跑进她家……
“栀子姐姐……”
“诶，是你啊……”
栀子淡淡一笑，似乎对知否很有好感，或许是她长的很好看，不管男女，总是都喜欢漂亮的…
“我们昨天见过，你是找我姨吧？她不在……你晚点来吧？”
“不不不，我不是找苏姨，这位姐姐，你能否跟我走一趟，咱们借一步说话……”
知否百般恳求之下，栀子点了点头，跟着来到了佟家……
“栀子姐姐……我这里有有两块现大洋，一块顶三块法的币，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拜托你帮忙，等事情办妥以后这两块大洋都是你的了……”
“两块现大洋？这么多啊？你都不知道，我爹让我嫁的那个傻子他们家的聘礼就是两块现大洋！”
“傻子？”
知否惊讶无比
“哦，姐姐，你是逃婚来上海的？”
栀子犹豫一会点了点头
“嗯，我阿妹去年已经被我阿爹卖给傻子了，还被送去了东北，现在又要卖我，我实在是害怕，所以就跑出来了……佟姑娘，我没敢跟我阿姨说，怕她把我送回去，你可千万别告诉她！”
“没问题！你放心……我最仗义了，不会说的！而且现在这儿就有个机会，栀子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自己挣到两块现大洋回去给你爹，他还敢卖你？”
“这……”
“这能行吗？”
“当然了！其实原本我是打算自己出面的，可是我想了想，还是不能出现在那个地方，所以这件事我只能找别的姑娘来了……”
知否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花旗袍递过去
“姐姐，到时候你就把这件衣服换上……”
“啊？为什么呀？还得换衣服……”
“不是让你现在换，是到时候你再换上，这出戏你一定得演好了……”
“演戏？”
“嗯……”
栀子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下一秒，突然脸色一变，跟知否翻脸……
“你，你这丫头一点都不懂事！”
“我怎么不懂事了？”
“你阿嫂都死了你还有心情看大戏！”
“啥？”
“难怪我阿姨说你跟你阿哥一样，都没有良心！现在青红嫂子死了，这房子也归你了，以后你嫁人都有嫁妆了，白白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知否猛把衣服一扔
“她放屁她！”
“你，你还讲脏话！”
“我，我就讲！怎么了？”
“我打你！”
“你凭什么打我！！！！！”
知否看着栀子举起来的手，低吼
“你是我的哪位啊？算什么东西？”
“我……”
栀子想了想，她好像确实没有资格打她，可是这丫头刚才说话的语气实在她像她阿妹，所以她也一时没忍住……
“我不管你了！”
她转身就要走，这时候知否却突然喊道
“等会！”
“算我倒霉，这两块现大洋你拿去，回去给你爹，你就不用嫁给傻子了！拿了钱，走！”
知否侧过头，生气了闷气来，栀子却不肯答应……
“不行的佟姑娘，我又没干活，不能拿你的钱……”
“我那差事你干不了的……再说了，就你这脑子，别被那小野给……”
说到一半她又不说话了，栀子不服，低吼
“谁干不了了？不就是换衣服演戏吗？你都做得我为什么做不得！我干！”
1937年 11月16日 青红出殡的日子
知否背着囡囡，关大刀找了人抬棺材，他吹丧乐，就这样在街坊邻居的注视下棺材起灵了……
起灵之后大伙却突然发现关大刀吹的唢呐是喜乐，苏姨几人连忙喊停，可是一打听才知道他原来只会吹喜乐，几人看着姑侄二人，对她们表示同情，可这时候知否却突然改了主意，让关大刀就吹喜乐……
因为，既然这是天意……她就不逆天而为了……毕竟知否听说过，当初阿哥娶阿嫂的时候，草草的就办了，连喜乐都没有奏过，今天，也算是替佟家补给她……
那天，知否自认为自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可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会出现……
今天是日本人大部队进城的日子，上海大街上到处都是日本人，百姓们被迫拿起了日本旗，为进城的小日本表示欢迎，小野负责今日的治安，可这时候，前面一群人突然抬着棺材，奏着喜乐，从后面那条街走了过来……眼看就要接近前面那条马路了，小野突然带人拦住对方的去路……
小野眨了眨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白衣女子
“是你？？”
知否抬起头，看着他
“不错，是我！”
“你们干什么？”
“出殡！你们日本人不懂吗？送亡人上路……”
“不行，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上海的南京政府军已经全部被驱逐，皇军的大部队正在进城，你们抬上棺材招摇过市……”
知否今日着一身白色的孝服，虽未上妆，面容略显得憔悴，但是有话说得好，女要俏，一身孝……她这浑身上下都有着一股清冷绝尘的气息，再加上那身中式长裙，仿佛在彰显着中国姑娘的那种古典美……
小野前几天就对知否念念不忘，去找过她，可惜几次都不在家，今天见到了，他自然是动心，所以跟她说话的语气也算缓和，知否暗自盘算着，必须激怒他……
“那是你们的事！不错，今日是你们之喜日，却是我佟家之丧日，我大嫂张青红惨死家中，今天正好七天，这日子不是我选的，是撞上的……根据我们的规矩，喜事见白，去路相反，逝者为大，喜事让路……”
小野脸色一变
“我命令你！回到你家里去，等天黑了，我们完成任务以后你再出殡！”
“那不行！”
“我们中国人之风俗，一旦起了灵，出殡的队伍绝不能停下，更不能后退！我阿嫂是你杀的，这一点你应该明白，你若有一点点的良心，该让路就是你们……是，你们已经攻占了上海是不假，可这儿依旧就是中国，这是事实，请你，入乡随俗！”
小野看这女人一脸挑衅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是故意的，你在激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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