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的好:“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哇。这说的便是咱们江南的风物和姑娘都是一等一的俊俏，年轻人来了就走不出去喽。”
雨天的茶馆，送走了几波早来的熟客，难得的空闲里，堂倌和店里的熟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侃着。
雨落长街，马蹄声渐近，店里多是贩夫走卒，不禁皱了皱眉，刚坐下掀了头巾的堂倌赶忙又起身招呼后堂。
“老马，你是不是又拽你那酸文了？”笑骂声里来人摘了避雨的斗笠，在店门边上轻磕了磕抖水
“毛尖一壶来嘞”堂倌吆喝着提壶转回堂前“郑捕头耳朵真灵哈哈”
“少来这套，以后招呼我家老爷子去”斗笠下的少年人含笑皱眉“马栓外棚了，老马你这张嘴最擅长拍马脚”
接过茶壶后少年四下一扫，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临街的位子上，小口啜饮着茶水。
邻桌的疤脸张五把茶钱扔在桌上匆匆离了茶馆，堂倌赶忙过去擦桌子，陪笑着揶揄了起来。
“难不成叫郑少啊”眼看着疤脸张五走远了些，堂倌压低了声音“托少爷福，正愁怎么要茶钱呢，这倒灶玩意记账记了快一旬了。”
“张五！”低头的少年猛的起身唬了堂倌一跳
“请我喝一旬的茶，可别忘咯！”
少年端着杯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顿住后回身哈了哈腰
“诶呦我可谢谢小爷”堂倌见状擦桌子的动作更卖力了几分“怎地今日不当值了？”
“点了个卯就回来了”顷刻间下去了半壶茶，少年犹豫了些许“今天不是街头那楼子开张的日子么？”
“怎么？听说当家的那腰腿一绝，难不成是犯事儿了？”堂倌一脸好奇的眯了眯眼，压低了嗓子凑过来了些
听到“腰腿一绝”时少年露出了憋笑的神情“别瞎想，没大事儿，毕竟认识寻思捧个人场”
“走了，给小爷烂在肚子里，就当是帮你们店要账的报酬了”扔在桌上的铜板明显多了几块，眉开眼笑的堂倌赶忙收好忙不迭送上了缰绳。
眼看着少年郎疾驰向街头，被称作老马的堂倌撇了撇嘴，半是艳羡半是嘲弄
“啧，少不如川，少不入川啊……”
半条街，也不过是三四箭地的脚程，纵马更不过须臾时分，小楼还没挂匾，点缀的红纸被雨打湿了不少。下马后自有小厮牵到了后院，少年皱了皱眉踱进了楼子，脂粉味比预想的轻了不少，应是有焚香所以淡了妆奁气。
“郑某求见当家的”少年对迎上来的女侍温言道
下一瞬屏风后施施然转出了一个人影径自牵了少年
“玲珑，含翠你们下去吧，这位大恩客我得亲自招待。”
“桃姐你可真是……”少年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过素了些”暖阁里少年打量着布陈诚恳的开口，从怀里一面掏出了备好的红包，不动声色的揉在女子腰际后恰到好处的夹在腰间。
“怎么，第一桩生意就让我做到官家的啊？”女子拧在少年腰间，抽出红包后颦眉
“别告诉我你把当值的赏钱全塞里了”
“哪有”少年靠在软榻上懒散的应道“六两，图个好兆头”
“啧啧，大半年的年俸啊？”软履踩在少年脚背上微微用力，玉指轻柔划过少年的腿弯，暖阁间的呼吸声一时间微重了些
“半年份的，年俸涨到十二两了”少年揉了揉女子的下颌“这不给小爷舞一曲助助兴？”
“剑舞么？”女子伏在少年肩膀吃吃的轻笑，青葱般的手指游移到腰腹之下“官人是要让我舞哪把剑啊？”
清脆的拍打声响起，少年的手掌缓缓从挺翘的臀瓣上抬起
“不玩荤的，还有宵禁的班值呢”
羞恼的眼瞳里水波盈盈，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
“但只许披一件轻纱”少年坏笑
罗衫褪，青衫解，腰间的红绳在羊脂美玉的腰腹间红的灼目
莲步移，纤手起，少年倚在榻上含笑赏玩着佳人轻摆
一舞终了少年调笑着出了楼子，女子手心握着另一件礼物
乌木的步摇，嵌了西域进贡的玛瑙，雕工显然不怎么样，边缘还有些粗糙，划得手心微痛
正是少年现学的。
“傻子……”
新开张的风月楼子，当家的有有些薄名，当晚甚是热闹，席间宾客已经不止于揉弄左右侍女的柔夷或是腰肢，醉醺醺的皇商更是唾沫横飞冲着主位的女子开出了一宵十金的开销。
“桃姑娘，毕竟这楼子第一天开张，虽说当家的不留宿是寻常事，但竞价留一夜欢愉不也是佳话一桩”颇有些肥壮的皇商言语比眼神倒是干净不少。
谁也不知半面纱后的女子是什么神情，炽热的呼吸和动情的喘息在内堂此起彼落。
“叨扰了诸位”
一身皂服的少年跨入内堂，一手扶在刀把上，另一只手半拎着一名醉汉
“有贼人混进楼子强邀了楼里芳名弄月的姑娘，马快郑白卿今日宵禁当值，正巧逮了此人，特来告知掌柜一声，扫了诸位雅兴，还望见谅。”
“谢过郑大人”轻笑声里主位的女子起身纳了个万福
“桃当家的客气了”腰间带刀，少年微微欠身拱手
“不知郑大人还有何见教”在女子朗声里，席间诸宾客酒醒了不少，内堂外的马嘶声听着有些喧嚣，少年的目光缓缓扫过，寻欢的众人都不安的低了低头。
凶神恶煞一副跃跃欲试行将拔刀的少年突然笑了起来
“宵禁查到这儿也差不多了，外面兄弟都饿了”
门外当值的巡捕鱼贯而入站在少年身侧，门口的侍女收了满怀的红包
少年甩手把手里的醉汉甩了出去，径自坐在醉汉身上
“想吃你包的饺子了”
少年笑意更甚
新楼子开张的第一天，后堂坐满了当值的巡捕，吃了足足三锅饺子
“喏”女子把碗递给少年，“这碗是我自己包的，将就吃吧，还好楼子里吃食备得足，不然光我自己得包到什么时候去。”
“大晚上让当家的红袖添香给我包饺子，郑某要是再不领情也太混蛋了些”卸了官服的少年出了满身的汗，捧着饺子碗笑得眉飞色舞
“很得意么？”女子恶狠狠的回道
“当然，尤其是看到那个想爬上你床榻的皇商一脸吃了屎的模样”
“不荒唐么？”女子幽幽然应道
“天可怜见，整个姑苏城的嫖客都看着我们巡捕房的劳心劳力忙了整夜，就来吃了个宵夜还自备红包，银子加起来都够在天香楼要上三桌甲子席了，真可谓是光风霁月与民同乐。”含着饺子的少年声音有些含混，兴许是被烫到了
“为免儿戏了些……”女子担忧的开口
少年难得露出了郑重的神色放下了饺子碗
“确实容易给老爹招黑，刚升百户儿子就干出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少年叹了口气在女子的瞪眼里又举起了饺子碗
“再包点我带回府，你做的越好吃越能堵住我家老头子的嘴”
少年一碗已尽，相视莞尔
“傻子！”
姑苏城的大街小巷传疯了，新开的楼子据说厨技奇佳，巡捕房有事没事查完宵禁就去吃夜宵，为此少年没少挨掌柜的白眼。
时间一长，大小喽啰也清楚了这楼子妙在厨艺，并非什么深厚官皮的保命符，刚开了月余，街面上的帮派强按着楼子入伙的已经有了三波
“当家的……”弄月轻声侍候着，女子眼眉间的忧色她看得出来，自从那天被搭救后，当家的就把她收为了贴身丫鬟
不得不说当家的磨镜子真是一绝……弄月恍惚间却听到了当家的冷哼
“一旬没来，难不成还要我去巡捕房里求他？再不就是狐假虎威？”女子言语平淡，听不出来情绪
三波地痞，一派要钱，一派要强纳当家的，还有一伙图的是地契，这种恶心事落到自己头上才知多难缠，往楼子里扔砖投蛇，在楼子门前笼络一帮花子唱衰……那支玛瑙乌木步摇这几天被当家的泄愤了许多次
当晚楼子大开中门，当家的盛装立于门前，看不出虚实的几波帮派言语恫吓外还没敢轻动
马蹄声起，蓦地众人变色，弄月悄悄看了看当家的，可并未瞧见什么喜色
只一骑，眉宇间尽是疲色，发丝间还带着不少草屑
“凤翔出了大案子，走得急，上面也不让走了风声，小爷这些时日是去做英雄去了”
少年声音沙哑，从马背上卸下了一块木质浓如重枣的匾
“凤翔特产这玩意，寻思给你楼子挂一个好的，檀木的，又耽误了些时日”
“郑官人，官不与民斗，我们升斗小民的腌臜事，莫坏了规矩”一帮人中有人厉色
少年直愣愣的盯着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好看啊……”
雪亮的长刀出鞘，姑苏城里的百姓才知道少年的刀那么快
一只断耳，几声惨呼
少年的长刀调转，在指尖一刺
长街，众人，风月楼，檀木匾
少年盘膝以手做笔，点点猩红笔意淋漓
桃 蕊 楼
狰狞狂放的字迹涂在木匾上
精疲力尽的少年起身醒了几步，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摔在了女子怀里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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