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

“是有句话说下雨天跟睡觉更配，只是这屋内并没有什么人睡吧。”

文茜推开门来很是随意地给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心里倒数五个数，果然，王默从被子里面钻出头来。只是那双本该充满朝气的眼睛却布满了血红色的哀思。饶是文茜见过其他人哭红过眼不下百次也从未见过自家的幼驯染哭成这样过。

她揉揉王默已经杂乱的头发认命般给王默找出冰袋又顺势把电热水袋给插上电，才用干净的毛巾包裹住冰袋小心地给王默敷上去。

“文茜......”

“以你现在的大脑混乱程度，你觉得自己可以想出一个成功救回罗丽的好办法？”

“这......不对，你知道了是不是，文茜。”

王默一开始还觉得文茜说的话有几分道理，等缓慢思考一秒后才发觉事情的不对劲，她可从来没有跟文茜说起过罗丽的事情，甚至连舒言那边也都是以AI的名义混过去的，并且在暗门前的战斗开始时罗丽就已经使用法术将一切伪装成拍戏现场了，按这样来想文茜应该用的词是“寻找”而非“救回”。

“这个嘛，如果我说是舒言告诉我的你信不信？”

“不信。”

“这么果断啊......我说是曼多拉亲自告诉我的，你信不信？”

“曼多拉？！文茜，你没受伤吧！”

一听到曼多拉的名字王默立刻就从床上蹦起来打算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在文茜身上寻找伤痕，只可惜刚蹦起来就被文茜一手给压回去，把掉落的冰袋再次给王默敷上。

“哟，还不相信你茜姐的身手？放心就好了，不过是一笔交易。唯一在意料之外的，也就是你被封银沙那小子的召唤出的贪兽吓得屁滚尿流哇哇大哭。”

“文！茜！！没有这么夸张的好啦！再说我坏话，你就出去淋雨去吧！”

“真无情啊，默默。不过赶我走是不可能啦，伯母可是特意拜托我照顾她的爱哭鬼幼崽的哦。”

“谁是爱哭鬼了！！”

文茜笑而不语。电热水袋充好电以后，文茜便又给她换上了热敷，两人又在这段时间内把情报交换了一下。

原来当时暗门·残卷版完成以后第一个出现的地点就是独属于文茜自己的家里，很显然曼多拉很欣赏这个心狠手辣的孩子，但最重要的一点是文茜心中的黑暗种子可是蓬勃发展的，曼多拉自认为文茜要比封银沙好拿捏多了。于是便通过邀请文茜去叶罗丽仙境顺便看看这扇门的功能怎么样。只是出乎两人意外的是佚名也偷偷跟着去了，并且那个圆滚滚的小佚名竟然还真是叶罗丽仙境的仙子。

“佚名，没有跟你过来吗？”

“他啊，自愿留在家里打扫卫生了。别这么看我啊，真是他自愿的，我本来还想着让舒言照顾他的，他可死命都不让。好了，睁开眼再让我看看，行，不用滴眼药水了。”

“谢谢，可.......”

“你啊，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担忧这个害怕那个，总是包揽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说你善良也好，愚笨也罢，让我猜猜，你现在是不是在担心能不能救回罗丽，能不能拯救世界，可换句话说拯救世界与我们而言似乎没有什么意义，总有一天我们会归于尘土，而世界却不会停止转动。”

王默有些恍惚了，似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似乎一开始是有个更加微小的，更加自私的愿望，可随着时间的冲刷又似乎不是了，似乎是像拯救世界那样的愿望，也似乎是其他的愿望，将那些愿望蒙蔽。而等她回过神来，她正带着头盔坐在文茜摩托车的后座上紧紧抱着文茜的腰。

雨差不多是停了，只是风还在不停地呼啸着，天色也黑沉沉的，她询问文茜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回应她的是耳边带着湿润的风的声音。

“下车吧。”

一所废弃的老旧学校瞬间便闯入王默的双眸中，周围的一切时光瞬间开始倒流，一直倒流到一个温柔的下午，伴着沉闷的钟声传来的还有孩童的吵闹声。

“王默小朋友，过来跟老师一起等家长吗？”

王默循声看去，那所被荒草枯树霸占的学校又重新被嫩草老树占领回来，那位已经化为星星的老师又重新站在校门口慈祥地望着她，而她自己也从以为亭亭玉立的少女重新变成懵懂无知的小孩。她有些茫然了，也就迷迷糊糊地走到那位老老师身边乖乖站好等着父亲或是母亲来接自己回家。

恍然间一片落叶慢悠悠地从树上脱落，轻飘飘地游走在天地间最后又不急不慢地落在王默脑袋上。父亲也就在此刻从远方骑着一辆自行车飞快地赶来，在向老师道谢以后便带着王默走了。

“爸爸，我是不是一个很没有用的孩子呢？”

“为什么会这么说自己呢？”

“我......不管付出了多少，不管再怎么去拼命去努力，我的未来始终是模糊的，我的力量也始终是聊胜于无，我守护不了任何我想守护的，你是这样的，罗丽也是这样的，我......我是不是一个很没用的孩子呢？”

“默默，有些时候一个人力量的大小就像是喷泉的高度，不可能超过它的源头，你的‘源头’能否撑得起你的力量呢？”

王默的父亲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在后座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女儿继续补充道：“未来的时间有很多很多，不急于这一时。”

“不是的！时间，已经不够了，告诉我，我......”

王默抬起头时眼前所见到的却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文茜，周围的景色也回到现在的样子，她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刚才并不是回忆。她知道当天下午她和父亲的谈话并不是这些，年幼的她是在询问父亲为什么这一次来这么晚，而父亲的回答是什么呢？她当时又说了什么呢？她一时间也回忆不起来了。

“文茜......小心！！这里，这里怎么会有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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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兽......你想对默默她们做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小公主，告诉我仙境大门的秘密，我就勉为其难放过你既可怜又脆弱的人类伙伴。”

曼多拉慵懒得躺在她的贵妃椅上看着镜子里王默与文茜逃跑的狼狈景象，而一旁的罗丽与孔雀则是分开被她封印在小镜子空间里，她不在乎人类的生与死，只是有些赞叹文茜的戏演得太好了，为了让这出苦肉戏更加出色甚至连佚名都没有带在身边。想到这里，曼多拉眼神暗了暗。

“你休想！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把这份秘密说出来！”

见罗丽一时间有些恍惚，孔雀坚毅而不失力度地回答着曼多拉，她知道以曼多拉的手腕绝对不仅仅是“统治”这么简单，曼多拉要的是毁灭人类的文明与造物，让地球重新返回到那个还没有人类诞生的岁月，再将人类从根源灭绝，可这与曼多拉所厌恶的那部分人类的做法又有什么不同呢？不过是打着正义的幌子而进行的犯罪。

“曼多拉！一旦人类的文明与影响彻底消失，那么每一位仙子都会恢复本源形态......要再等下一个文明的出现，那可要独自忍受亿万年的孤独！你......”

“够了孔雀，只不过是区区亿万年孤寂，现在叶罗丽仙境哪一位大仙子没有熬过这悠长的岁月？与其让仙子们被副作用吞噬，或者面对永远消失的风险......这份孤独又算的了什么？”

曼多拉顿了顿，挥手间又是一面镜子出现，这面镜子轻轻飘到孔雀面前，镜子中的画面也随着出现，是伤痕累累并且已经昏迷的陈思思。陈思思这身上可是没什么好肉了，仅仅是后背那道张着血盆大口的抓痕让孔雀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该怎样去呼吸，那就更别提像是被淤青与各种细小的伤口爬满了一样手臂上双腿。

“为什么这么傻，这么傻啊，主人。”

“真是主仆情深，只要你愿意说出仙境大门的秘密我也愿意做一次好人，不仅会放过人类世界的那个，也会让镜空间里的这个活蹦乱跳的。”

“休想！曼多拉，你 休 想 。”

“是吗？”

曼多拉笑而不语，随手就将关着罗丽的镜子移动到自己那面镜子面前，让罗丽好好看着她喜欢的伙伴因为她遭遇到了怎样的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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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砰！”

两发子弹分别穿过贪兽的额头以及左眼，射到后面的树木上，很显然，人类的科技对于这种生物完全没有任何作用！文茜也顾不上王默惊呆了眼神，连忙把她塞到自己后座用最大马力驾着她的摩托开始逃离这片区域。那贪兽的体型庞大移动缓慢，但架不住它越来越大，一步也得有七八百米。王默摇摇脑袋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陈思思打电话，无人接听；紧接着又打给建鹏，可接电话的是建鹏篮球队的好友，说建鹏已经上场了要打完得午夜；而舒言那边则是直接手机欠费了。

“抱紧我！”

文茜现在的车速可以说是达到了她飙车来的最高车速，在过弯道的时候王默都有一种自己就要飞上天的感觉，即便如此那只贪兽却也紧紧跟在她们身后。

“快，打我家座机！叫佚名来！”

谢天谢地这次终于通了，佚名赶来的速度也很快，此时的他已经褪去那副笨重的身躯，金黄色的长辫子正因为飞行速度过快而飘在脑后，只是速度太快了王默没有看清他的脸，仅仅是留意到佚名的脸上带着半面金属面具。

“你先送默默去安全的地方，剩下的交给我！”

文茜和佚名缔结契约的速度快到让王默无法想象，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佚名带到了差不多安全的地方，毕竟叶罗丽仙子与契约者距离太远的话契约就会失效。

“文茜会胜利的吧？”

“不，黑暗不能战胜黑暗。”

王默恍然间想起文茜与佚名的契约是女王给的契约，也就是说文茜根本没有净化与彻底打败贪兽的能力，这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让王默能够安全离开的唯一出路。

“那么，文茜，文茜，她......”

“战场上一切的胜利都是用血肉堆砌的苦涩。”

“不行，不行，我要去救她，我......”

“没有用的，以你现在的力量，你是去救她，还是去害她？”

“她撑不到舒言他们来！为什么，她为什么......”

“因为她不允许她的利益受损，不允许她的付出没有收获，而你，就是她利益的一部分，她要保护她的利益不受侵害。”

王默咽下涌上心头的苦涩，她想起了那份答案，那份被她遗忘了很久的答案，她从来都不想去拯救叶罗丽或是人类世界，她只是想要罗丽脸上的忧伤能被快乐取代，只是希望罗丽能够开心快乐地活着，她希望罗丽和妈妈可以一直一直陪伴着自己，她也从不想要去拥有什么光辉的未来，光明的世界，她只是想要一家人能过上平淡而温馨的日子，而这些，正是这些，才有了要有光辉未来的愿望，才有了去打败女王拯救人类世界的愿望。

“佚名，你也拥有那种力量对吗？把我，变成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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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丽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了，牵制住那只贪兽已经用尽了文茜的力量，就在她虚弱的时候曼多拉抬抬手又召唤出三只贪兽，而就在那时，由王默而召唤出的贪兽开始与那三只贪兽厮杀。罗丽能感受到那只丑陋狰狞的贪兽是自己平日里有些迷糊的伙伴，贪兽间对抗所受的伤不仅会在本来的身体上出现，更可怕的是还会伤及精神。

一拳难抵四手，王默与刚刚缓过来的文茜始终是抵抗不了数量越来越多的贪兽，王默身上出现的伤痕差不多已经能把她吞没了，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在这里倒下，没有孔雀释放的“领域”，贪兽们毫无疑问会向着城市进攻，会伤害她所珍视的家人，这种事情，她王默怎么可能允许发生！

“曼多拉......住手吧。我告诉你仙境大门的秘密，你要让默默完好无损地醒过来。”

“看来也不是没有明事理者，早一些领悟，你的同伴又何必因为你而遭受痛苦呢？”

女王挥挥手，那些贪兽便被净化离开，王默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只是，身上的伤痕还不曾褪去。罗丽深知，这种伤人类的医生是完全不能够治愈的，只有叶罗丽仙境里面的仙子才能完全治好，她深深看了一眼面上挂着“慈善”的曼多拉。

“不要着急，等你告诉我秘密以后，她的伤自然不成问题。”

“仙境的大门要想要打开，就需要六个仙子的仙力，这六个仙子必须要是辛灵仙子选定的仙子，我只知道其中五个，分别是我，孔雀，亮彩，香菱以及茉莉，至于第六个仙子，辛灵仙子从来都没有向我们提过。”

随着罗丽所透露出的信息越来越明确，王默身上的伤也逐渐被全部治愈好，但稍微恢复了些气力的文茜还是立马拨打了120，而这边陈思思的伤也被治疗了一大半，最起码没有这么狰狞了。

“明智的选择，就让你们姐妹，好好聊聊吧。”

语音刚落，罗丽与孔雀的仙力便被曼多拉取走，曼多拉这人心善，也就把孔雀，罗丽以及陈思思三个人关在一起，静静等着王默她们到来。

“罗丽......”

“对不起，孔雀，你要怪我就怪吧，我......”

孔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把罗丽抱进怀里。她知道，辛灵仙子曾经给罗丽找过很多的主人，但是毫无意外仅仅是几天之后便没有了兴趣，又退还了，或者是将罗丽放入可回收垃圾桶，王默家里虽然一般般，但是王默对于罗丽的爱她也是看在眼里的，更别说是王默告诉罗丽她们之间是伙伴是战友而不是主人与娃娃的关系。只能希望，未来，事情不会糟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