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浮浪之人（十三）

紫电雷霆扭曲成光柱，肆意展现自己毁灭的权能，在白昼当中，爆发的光芒却暂时胜过了阳光。

眼前的一切，黄沙、渊水、黑云等，随着那一刀的斩出全都碎裂开来。

如同镜像的破裂。

真实的景象重新在他面前铺张开，雷墟隐隐约约听到，心底什么东西破碎的回响。

没有山堑般的巨大蛇躯，只有近乎垂直地面的荒壁；没有扭曲可怖人脸般的蛇鳞，只有漫山遍野，数量极为可怕的矿岩蜥蜴焦黑变形的尸体；

没有浊黄的沙水，只有脚下的黄沙。

金还在他的背上，少年无意识间像八爪鱼一般牢牢抱住他，幸免于在路上落下。

可是……格瑞他……

在雷墟前方，白发少年安静躺着。他裸露的躯体上处处都是血痕，衣服被血液浸湿又在满地的尘灰中变得肮脏。

雷墟向前走了一步，虚弱的身体却踉跄得差点摔倒，他努力用手中的「天光」支撑住身体，想要再前进时，却是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消失了。

所有勇气与愤怒、力量在那一刀的威光中消散，余下的只剩悲伤。

最后的一丝力气也消失了，他向前扑倒在地，金从他身上滑下，滚落在他身旁。

雷墟挣扎着抬起头，第一次觉得格瑞的脸庞苍白的面色像是一张纸。

一张轻飘飘、没有重量、没有生机的白纸。

他右手向前伸，往前、往前……

但碰不着，看似近在咫尺的人……

“格瑞……”

雷墟轻轻呢喃，伸出的手臂无力垂下，视线中的一切扑闪着，像是没有了信号的老旧电视机，陷入沉寂的黑暗。

……

……

世界的色彩崩碎开，混蒙的氤氲坠落无尽的深渊中，不可名状的巨物从渊底扭曲着嘶吼而过，飞越更无有限际的穹顶。

嬗变的黑暗拂过身躯，从五官流入，又自毛孔中溢出，消散无迹。

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没有前后，一切都是混乱的。

他无意识地看着这荒诞的一切，继而无意识地迈出步伐，如同上了发条的人偶。

氤氲的色彩聚合，如同泡沫的微光般幻灭、闪烁。

在闪烁的幻影间，无数的画面流泻着，又在色彩分散的瞬间化作更小的碎影。

无神的目光掠过以千亿记的碎忆画面，他呆滞地伸出手，本能地触碰那流光忆泡。如同水到渠成，亦或是灵光一闪，许些本无法看清的画面自然而然地在脑海中浮现：

带着星星围巾的桀骜男孩在台阶上向他伸出手，一张一合的嘴中似乎在说些什么；

镜子中，戴着伴羽毛的绿色鸭舌帽的少年手指翻飞，为他将长发扎起；

狰狞魔物的巨大尾器刺穿身前的躯体，温热的鲜血飞溅在脸上……

不知其时，或是一念之后，又或者已经无量量的时际，在无法感知的时际后。

他突地看到一柄布满紫色雷霆的刀，一柄为枷锁缠绕，而锁链大半崩碎的古刀。

枷锁流光溢彩，而下一刻，那光芒炽烈得将他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