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浮浪之人（四）

星河席席，于无尽宙宇之下，熠熠生辉。

那夜，也不过是画不开的浓墨。

化不开的浓墨将白日的天空濯黑，于是繁复惊艳的星彩，才从重重叠云的缝隙中撒下点点的星辉。

而这点点的光明，在浓浓夜色当中，却恍如明灯。

星光透过窗，落入雷墟眼眸中，映得他瞳中似乎发出了幽幽的紫光。

他整个身子缩在被子中，只露出一双眼，呆呆地望向窗外。

“唔……雷墟你还没睡吗?”躺在雷墟身旁的金揉揉惺忪的睡眼，蓝色的眸子微微撑开，发现在黑暗中雷墟睁开的眼中发散出的幽光。

他翻了个身，滚到雷墟身旁，双手撑起头，凑过去，雷墟雷墟，“睡不着吗？”

男孩摇摇头，眨巴眨巴眼睛，侧过头盯着金，很认真说道：“睡不着。

金昂起头，也望向雷墟方才紧盯着的那片星空，“那我给你讲故事吧！我睡不着时，姐姐给我讲故事，我就睡得着了。”

恒星的光辉于亘古悠长的宇宙师际，也不过是摇曳的烛光，刹那生灭。

而亘古悠长的宇宙，对于永恒而言，却也只如白驹过隙般短暂。

漆黑无涯的宆宇背景下星星点点的微光汇成时间的坟墓。――也是无数星际旅者的坟茔。

但很明显，金就没有这样的认识了。

他兴致勃勃地指着夜幕中的繁星，幽蓝的眸子似乎在闪闪发光，“等我再长大些，就和姐姐去星际旅行，去那颗，那颗……还有那颗星球！”金在空中指指点点，数着那些姐姐秋在过去无数个夜晚，曾经指着夜幕向他讲述过的星球与故事。

少年说着，又想起身旁的雷墟，连忙补充道：“当然，雷墟你也和我们一起去！我们去很多很多星球，会遇到很多很多人，就算你不记得了，也总会有人记得你，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家人，找回自己的过去！”

再次听到“家人”这个词，秋将金抱起，给金涂上药膏，缠上绷带的画面浮现眼前。

“这……就是……‘家人’吗？”雷墟默默想到，“我也有家人吗？”

金还在那边滔滔不绝地说着，遐想以后旅行的惬意生活，“我们可以吃遍宇宙各地的美食，可以……”

他的声音渐渐低落，最后只剩下了模糊不清的嘟囔。

雷墟抬眼看去，原本用双手撑住脑袋神采奕奕和他说话的金，此时已经侧身躺下，双眼阖闭。他已经困得睡着了，嘴里却还吐出模模糊糊的词句。

雷墟好奇地凑近身仔细倾听，“就算……找不到……我们……也可以……一直……是……家人……嘿嘿……”似乎是梦中做出了很英明的决策，熟睡的金脸上露出一个傻傻的、暖暖的笑容。

雷墟缩回身子，把金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些，盖住他裸露在外的肩膀。

随后，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手环抱住膝，闭上了眼。

只一小会儿，房间里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外，再无他物。

而门外，响起一段轻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