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程始“嫋嫋，媱媱，你们没事吧？”

就在少徵和三皇子交谈的时候，忧女心切的程始终于姗姗来迟，一来便若无旁人的拉着两个从方才便已寻找许久的两个女儿上看下看，直到自己亲眼看着她们无事之后方才把那颗悬了许久的心放回自己的肚子里。

只是，这人没事是一回事，可这她干不干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程始是个细心的，瞧见少徵将自己出门时穿的狐裘不知何故到了少商的手上，他很快便察觉出不对来。而且，比起少商那张看着干干净净的小脸蛋，少徵要显得脏兮兮的，一点都不似她平日在自己面前时的模样。

萧元漪自己虽不是个守礼之人，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端庄守礼，少徵自幼便在她跟前长大，作为母亲，她自然不会让女儿有分毫不规矩的地方，这日子久了，少徵的性子自然被养成了一副刻板又爱面子的模样。

以往跟着他和萧元漪住在军营的时候，这小丫头无论是在私下还是外出见人几乎从不让自己顶着一副脏兮兮的面孔，别说是同她一向交好的万萋萋，就是他这个做阿父的也从来没在外面见过她这一脸脏兮兮的模样。

程始“媱媱，你这脸怎么脏成这样？”

程少商“阿父，你可不知道，方才酒楼起火的时候，媱媱瞧见里面有人就直接往里冲，我和鸾清阿姊拦都拦不住。”

方才少徵把自己身上的狐裘塞到她手上的时候，少商和桑鸾清被吓得不轻，生怕她在里面救人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

毕竟，萧元漪那性子，桑鸾清虽是一知半解，但是少商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在他们归家的这些日子里，她也渐渐的把自己这个阿母反而性子摸透了。

萧元漪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军中行走，可她到底是出自世家大族的女儿，即便如今已然落魄，可眼界毕竟摆在那里，自是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如少商这般调皮捣蛋还屡教不改的。虽说近些日子萧元漪对二房的两位堂姊颇有些偏爱，但程婥阿姊即将出嫁，唯独剩下一个一直待字闺中的姎姎阿姊，少徵自幼便长在她膝下，这行为举止最是端庄不过，萧元漪对她的态度自然要比对少商的态度要强上很多。

今日上元佳节，程家举家出游，少徵与少商性情相投，平日里她又是最喜欢同少商这个阿姊凑到一起的，今日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家中女娘众多，萧元漪本就喜欢小女儿少徵和姎姎阿姊那般性子的女娘，反而是将少商这个放在家中抚养十几年的大女儿冷落到一旁，倘若今日少徵当真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难保萧元漪不会误会，觉得是她没有照顾好妹妹，这才叫少徵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但好在，虽然她们的阿母对两个女儿是有那么些许厚此薄彼，可若论私心，少商觉得，她们的阿父就是这个世上最最疼爱儿女的阿父，即便她们手足众多，可他从未有过一次是如阿母那般，一味地只知少商顽劣不说，还把年幼的少徵调教的那般沉闷无趣，叫人一瞧便觉着她不像是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娘，反而更像是一个在后宅摸爬滚打多年的妇人。

作为阿姊，少商瞧着妹妹一点都不似阿母那般，每每一来她的院子便总要将她教训一通，反而同姎姎阿姊和程娓妹妹那般，总是三番两次的给予自己的善意，少商心中自是欢喜，这日子久了，她自然也希望自己的亲妹妹的脸上能够时常挂着笑容，莫要如同阿母一般动不动便教训人。可作为女儿，少商也清楚自己阿母的性子，她平日最是讨厌的就是自己这般粗鄙不堪的模样，少徵自幼便长在她的身侧，一言一行自然是按照她所要求的那般去做的，倘若今日她和少徵当真就这么回去了，阿母保不齐又要觉得是自己未曾照顾好少徵，回去之后又要将她教训一顿。

可阿父他是最知道心疼儿女的，也知道阿母在教导儿女的事情上颇有些不妥，但今日本就是少徵为了救人这才不顾她们阻拦才冲进的火海将方才那姑娘救了下来，莫说今日她和鸾清阿姊在，就算她们今日不在，少徵也会先选择救人再说旁的事情。

可阿母这人却是颇有些不讲道理，今日这事，且不说少徵的劝说她能不能听得进去，要是她今日当真只为了救人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少商难免会被阿母责罚一顿。但好在今日她也并未出什么大事，就算阿母回去之后会将她责罚一顿，可若是有少徵和阿父在，阿母就算生气应该也不会多说什么。

知女莫若父，程始哪里会不知道少商的意思？更何况今日这事，少徵本就没有做错，萧元漪就算要因为这件事迁怒少商，可她一向给少徵面子，就算没有他这个阿父说情，少徵看在自己和少商的姊妹之情上也会在萧元漪面前为自家阿姊说上几句好话，届时就算萧元漪心中再怎么生气，可面上也不会多说一句。

可他到底还是心疼女儿，见少商这般央求着自己在归家之后向萧元漪求情，他也没有狠下心来拒绝，只拍拍女儿的手以示安抚，这才道，

程始“媱媱，你也真是，为了救人还真是什么都管不了了，要是今日你当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你让阿父和你阿姊要如何向你阿母交代啊？”

他和萧元漪成婚二十余载，除了早夭的程娖，也就眼前的这两个年纪偏小的女儿平安长大成人了，但萧元漪这人到底是在军营中走出来的，做事是有那么一些雷厉风行，可她心里还是希望两个女儿能够平安长大的，可这做事的方式，的确是偏激了些，不知晓这儿郎与女娘不同。

毕竟这天底下的女娘千千万，又并非所有的女娘都如同少徵和姎姎这般端庄稳重识大体的，也有如少商这般活泼开朗又机灵的，倘若这天底下的女娘当真都如少徵和姎姎这般模样，那才当真是无趣。

只可惜，萧元漪却并不这么认为。

少徵的性子在小时候其实并不是现在这幅看着沉闷又无趣的样子。少徵在两三岁的时候，也曾经像少商这般，活泼开朗又爱笑爱闹，可自从她开始读书写字之后，萧元漪便事事要求她做到最好，直到她满意为止，这日积月累下来，少徵的性子自然也就成如今这般模样了。

不过好在，自从他们一家团聚之后，他渐渐的发现其实少徵和少商这两姊妹到是难得的对了脾气，少徵总是很羡慕少商擅长木工，不仅能在自己院子中搭上秋千，就连她院中的那个水车也是她一手搭起来的；而少商自幼便被养在老太太身边，从小便不识什么大字，瞧着少徵能将那些她不认识的字写的那般好看，她心中自然也是羡慕的，如此这般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算是取长补短了。

而这一个多月里面，虽然萧元漪总是嫌弃少商大字不识，总是怕少商会把少徵带坏，让她也变成少商身上那一副顽劣不堪的模样，可她这个阿母却并不知道，就算少商再怎么顽劣，可她们毕竟是亲姊妹，更何况少徵一向拎得清，又岂会轻易让少商带偏了去？

更何况少徵那性子，连万松柏都总跟他说萧元漪把她这天性压制的太过分了些，连他看了都觉得沉闷又无趣。倘若这一次他们归家，少商当真能把这个妹妹的性子带的活泼开朗些，程始觉得倒也不是为一件坏事。

程少徵“阿父～”

瞧着少商挽着程始的左胳膊，少徵也没有太在意，只撒娇似的挽着自家阿父的右胳膊，解释道，

程少徵“刚才我和鸾清阿姊过来的时候瞧见这里燃起了大火，里面还困了人，便也没想那么多……”

方才她进去救人的时候，偏偏忘记了少商阿姊还在身边。

虽然少徵很喜欢阿姊的性情，可阿母那个人对少商阿姊的偏见可谓是一日比一日根深蒂固，倘若今日她当真是为了救人害得少商阿姊被阿母打了一顿，那她可真是要后悔死。

三皇子倒是难得的没有插嘴。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女娘是曲陵侯家的小女儿。

先前在宫里的时候，他便知道，曲陵侯家中共有四子两女，大的叫少商，虽然这些年一直被抚养在家中老太太身边，可她近些年来一直未曾在人前露面，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娘；至于小的那个……莫说是她长何模样，就是她究竟是叫什么名字也是鲜少有人知晓，只说她同幼弟程祝是在军营之中出生，这十数年来一直跟随着父母征战在外，直到正旦之前才回到京城与家中其余手足姊妹团聚。

可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自家妹妹在外面受了这般重的伤势，他这个做兄长的也不好在外面继续逗留，只能先行将人送回宫中再做打算。

至于那位自己已然许久未曾见面的凌将军……虽然这些年来他们在私底下的关系还不错，可他们在明面上毕竟还是势同水火的样子，见他这般与自己做戏，三皇子也不好在外头同他这般套近乎，便在临走之时朝对方轻轻颔首示意以示自己先行离开之后，便踏上马车准备回宫。

只是，比起以往那果断决绝头也不回的样子，三皇子这一次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他回头望着那个身穿缃色衣裙挽着自己阿父撒娇，笑得开朗的小女娘，心中下意识的想将她的模样刻在心底。

但他终究还是顾及四公主的伤势，并没有继续在这里多停留片刻。

父皇膝下五子五女，同母妃就有两子三女，而四公主是他两个同胞妹妹之中，唯一一个和他关系很好的手足至亲，眼下她在这里受了伤，他这个做皇兄的自然也不会在这里多留片刻。

毕竟，对他来说，眼下最为重要的就是将四公主带回宫中，让宫里那位医术最好的孙医官为她瞧上一瞧，以免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期。至于眼前的这个小女娘……她的出身虽然比不上其他的名门贵女，可父皇如今有意提拔寒门制衡士族，曲陵侯的官职虽是不高，但是现在也算是封了侯，日后宫中宴会必有他们程家的一席之地，他一个皇子，日后若是想见，随时都能见得着，又何必急于一时？

——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