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槐》
茶盐_/文
夏季的雨是潮湿的，小巷里到处都是水坑，墙壁的角落布满了青苔。
六点，天气稍微凉快了点，上了年纪的老人端个小马扎坐在巷口的老槐树下聊一聊中午吃的饭菜。
街里的人步伐缓慢，但是偏偏有人要打破这个安静宁和的时间。
走在前面的女人身着标准的白领职业女性装，脚下的高跟鞋才在水泥地上发出不太好听的“噔噔”声。
不同的是，她身后的人走的不急不缓，也同样拖个纯色行李箱。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前面的女人还时不时回头催促。
很快，其中一个眼神还不错的老人看到了匆匆赶过来的两人。
于是她们的唠家常就转变成了猜测这两人的来历。
几个人冲着蒋淑雯的背影指指点点。
到了外婆家，乔璃只回头淡淡的看了眼那群爱嚼舌根的老太婆。
因为蒋淑雯在家和乔煜常年吵架，所以乔璃练就了一副好耳朵，那些人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不过，她一点都不在意。
“想什么呢乔璃？快关门进来！”
乔璃点了点头，转身关上了那扇猪肝色的大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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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人多到数不清，乔璃努力在蒋淑雯的提示下挨个叫人。
好不容易坐下想和外婆一起包饺子却被坐在对面的小舅妈扯在一起闲聊。
“璃璃，你上高中了吧？”
乔璃从屋里拿起围裙系在身上，“嗯，今年上高二。”
“那舅妈能请你帮个忙不？”刘敏菡把擀好的面皮递给她。
“舅妈您说。”乔璃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的回答。
“你还记得我那个比你小一岁的儿子吗？”刘敏菡皱起眉叹气，“今年他踩线上的高一，但是这才开学一周就跟不上了。”
“舅妈需要你帮着教教他，成不？”
乔璃还没说话，不远处的蒋淑雯就向这边走来直接替她应了，“成啊，敏菡你放心，我们家璃璃成绩很好的。”
“......”乔璃蹙着眉看向蒋淑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按照刘敏菡的话上了楼，凭感觉找到了那间屋子。
“叩叩叩。” “进进进。”
推开门，乔璃环顾了一下四周。
屋里变了很多，所有东西都被男性处理，除了那张她用了八年的书桌。
上面满是《神兵小将》和《喜羊羊与灰太狼》的贴花纸。
仔细算起来，乔璃已经有好多年都没回来了。
自从2007年乔煜创业有了起色，她就被带着去了淳安市上小学。
那段时间，大街小巷都响彻着快乐男声唱的《我最闪亮》。
“记忆的远方，
我披戴的荣光，
照进天窗，擦亮梦想，
我最闪亮.... ”
乔璃打开车窗看着外面飞快略过的陌生景色，低头沉默。
身旁的乔淮缓了缓，轻快用刚才乔煜安慰他的话的安慰乔璃，“以后还会回来的，别伤心了老妹。”
乔璃平静的摇上车窗然后平静的看向才收拾好情绪的乔淮，“是你先哭的。”
“……”
“然后你为了掩盖事实。”乔璃把挡着脸的散发往耳后拨了下露出了微红的脸颊，“就打了我一巴掌，叫我哭给爸爸看。”
乔淮:“......”
刚停好车准备叫两人下去的乔煜:“......”
蒋淑雯把门打开回头就只看见乔璃拎着自己的行李箱，“你哥跟你爸呢？”
乔璃向外面看，蒋舒雯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之见乔煜追着乔淮满院子跑，手上还扯着裤腰带，“小王八羔子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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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澜用手在乔璃面前挥了挥，“姐，你想什么呢？”
乔璃把目光从桌子上移开，然后看向蒋澜。
几年不见，曾经的小毛孩现在看起来也得有一米八了。
“怎么没把桌子换掉？”
蒋澜踢踏着拖鞋往桌边走去，“奶奶说做任何事快结束的时候都要留个念想。”
“但是你和淮哥的其他东西都没扔，都放在了底下。”
蒋澜从抽屉拿了串钥匙，然后取下一把放在乔璃手心，“楼下换了锁，但是你们的钥匙少不了。”
乔璃感受着铁质钥匙带给她的温度，久久无言。
“现在带你去看看？”蒋澜出声问。
乔璃摇了摇头把钥匙放入口袋，“听你妈说，你才刚开学就跟不上了？”
蒋澜重重的叹气，挠了挠头，“本来就是踩线进的，而且我爸还把我放进好班去了。”
“现在直接倒数第一。”
乔璃笑着坐下然后随手翻起蒋澜的一本练习题，“我先看看，你把作业做了。”
蒋澜在乔璃左边坐下，拿出物理小册开始做。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人敲响，蒋严深探着头进了屋。
乔璃把书放下，乖乖的喊人，“小舅。”
蒋严深和蔼的笑着，“饺子都下好了，快下楼吃吧。”
“欸。”
乔璃被外公蒋应俊安排坐在外婆身边坐着。
饭桌上的大家都敞开聊天，但大多数都是蒋淑雯在讲。
蒋淑雯也时不时泪声俱下的提到乔璃。
最后乔璃饭都没吃完就出了门，她实在是不想看到蒋淑雯哭诉的样子。
明明都有错，她故作无辜的嚎一嗓子，大家就都会觉得是乔煜的错。
她这个妈，太会颠倒黑白了。
乔璃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从东逛到西。
八年时间，时代在进步，连裕仲县这种老城市都被翻新，她已经找不到小时候跟乔淮藏猫猫的地方了。
街边的灯发出暖黄色的光亮，路边的野花野草随风摆动。
乔璃拎着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又走了一段路。
北方的夜凉的很，迎面的冷风吹的乔璃有点撑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把外套又裹紧了一些。
望着眼前的学校，乔璃的眼眶渐渐红了。
其实一开始是她跟乔煜，乔淮跟着蒋淑雯。只是乔淮今年高三，况且他成绩还好的不得了，有状元的潜力。
他的老师学校都不希望他离开，乔煜和蒋淑雯也是。
乔璃妥协了。
离开的前一个晚上，两兄妹坐在阁楼顶的天台吹风，乔璃还带了几听可乐。
乔淮帮她开了一罐然后跟她碰了碰。
乔璃一口喝了大半，忍住二氧化碳进到胃产生的不适缓缓开口，“你明天真的不送送你可爱的妹妹吗？”
乔淮没搭她的话，把罐子里最后一口可乐喝掉然后指了指对面的小食街，“那里真热闹。”
两人都没说话。
他又回头看着乔璃，眼底满是难过。乔璃最受不了他那样，她宽慰的拍了拍乔淮的肩膀，语气轻松极了，
“行了行了，不去就不去呗。谁叫我这么善良。”
“你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个。”乔淮皱着眉头打断了乔璃的话。
乔璃当然知道乔淮是因为什么，但是她还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只是转过头不看他。
乔淮一直是个好哥哥，哪怕只有乔璃这么认为。
“为什么要跟她走？”
乔淮的情绪有些失控，他哽咽的问乔璃，“是有我的原因在的，对吧。”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乔璃舒坦的笑了，她看起来也不是很难过。
“因为跟我妈比跟我爸自由。”
“我向往自由。”
乔煜会管她，而蒋淑雯不会。
蒋淑雯是属于那种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人，比如说乔璃一个月都很努力，但是月考成绩没进步，蒋淑雯就会生气。
但是乔淮玩了一个月，成绩进步了一点，蒋淑雯就会奖励他礼物。
可笑的是，乔璃中考还没结束，蒋淑雯就带着她出去参加宴会，直到凌晨才回家。
乔璃在蒋淑雯那没有边界，永远没有。
第二天乔淮还是没有去送乔璃，她听着乔璃使劲拍他的门，最后还狠狠的踹了一脚。
乔璃哭着下了楼 ，乔淮看着她径直坐进了出租，没有回头。
“哥，下次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保重。”
这是乔璃踹完门后对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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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璃用手在脸上胡乱擦了擦，转眼看向被风吹落正往下掉的几片边角泛黄的叶子，笑着轻声叹气，“北方的风沙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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