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地下室的女孩

你的名字叫艾琳娜·斯内普。你看起来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吃饭、睡觉、打工、学习，你做着普通人一样的事，在外人看来，你就是个勤工俭学的学生。你的家境似乎不太好，但是为人朴实，学习勤奋，应该会以不错的成绩毕业，以后可能会继续深造，也可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生活慢慢好起来，然后遇到个此生挚爱，安稳地度过这一生。然而你有一个巫师父亲——在你的领养证明上是你的养父——但是从基因上来说，你们其实拥有着99.9%的相似度。从魔法界的视角，你可能像是个被藏在麻瓜界的私生女，可能是个哑炮，或是个魔力不稳定的默然者，才会被当做一个耻辱似的被藏在麻瓜界生活。只有你知道，你的身世远没有看上去这般普通。关于你自己，还有一个最深的、无论是哪边都不知道的秘密——你并非严格意义上的人类，而是魔法和克隆造出的产物。

　　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家庭主妇偷偷创造了你。除了作为一个容器出生，你被复制得很完美，其它和普通巫师没有什么两样。你仍然记得艾琳严厉的警告：复制生命——这项技术如果被外界知晓，将会是整个魔法界——甚至整个人类的社会事故。你和你的养父都谨记着这条警告，把实验相关的一切都深深地雪藏了起来。确切地说应当销毁，可是你们俩都一致觉得销毁它是学术界的一大损失，便只是把实验室连同资料和数据都深深地封印在了地下。

　　你的凭空出现太难解释，身上又背负了这样可怕的秘密。西弗勒斯一直担心你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甚至顺藤摸瓜地查到克隆的秘密，便把你一直关在家里。很长的一段时间，你都只能呆在那个被封印的实验室里，把那些资料和咒语看了一遍又一遍，把玩那些魔法仪器是你唯一的消遣。直到有一天，你翻阅着西弗勒斯送给你消遣的诗集，看见了一句诗：“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倘若我未曾见过光明。”被软禁的不快像小虫一样爬满了你的全身。

　　你并非一出生就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实验室,在你刚诞生不久时，曾经背着家人偷偷跑到地面上去，看到的只是一片被工业污染的贫民区，那时的你并没有什么美丑的概念，只觉得空气中的燃油味儿，黑乎乎的墙壁，和工厂高墙里喷着黑烟的烟囱十分新奇。那是你第一次看见天空，你被这泛着灰白光芒的巨大天花板惊到了。多年以后，你站在稻草堆上，闻着刺鼻的燃油味儿，看着头顶同样灰白的天空，便回忆起了那个第一次看见天空的下午。

　　你偷跑出去的事情隐藏得很好，当艾琳和托比亚斯回到家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你偷跑出去了一阵子。毕竟，他们还要忙着吵架，还有肢体冲突。不，这么描述并不严谨，你觉得“托比亚斯对艾琳单方面施暴”这么说才更合适。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吵闹打砸声才渐渐平息下来，以打扫碎玻璃的声音收尾。艾琳带着眼角的瘀伤来到了地下室，她摸了摸你的脸，干净，稚嫩，还没有经受过任何时间上或是物理上的摧残。而你像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洋娃娃，乖巧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真是一张年轻漂亮的脸啊……”艾琳有些粗糙的指腹痴迷地摩挲着你的脸颊，好像这张脸上有她丢失的珍贵之物。那天晚上，除了生长药剂，灌入你的还有艾琳全部的记忆。原来这世界比那天下午所看到的贫民区还要大得多，而人类的知识也远远比地下室所看到的深得多。你已经不再满足西弗勒斯拿来敷衍你的那些书籍，你想要获得真正到地面上的自由。可每一次的请求都被西弗勒斯以“外面很危险，心怀不轨的人太多”为由而拒绝。在没有阳光的实验室里，时间的流逝开始模糊，你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慢慢长大，越来越像曾经的艾琳，你还知道西弗勒斯——这个在艾琳和托比亚斯死后你生活唯一的依靠，最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越来越颓废，一点儿也没有二十出头青年人的朝气（不过他好像也从来都没有过朝气），来看你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你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被丢在这地下室被所有人遗忘。

　　你尝试无视西弗勒斯的禁令，离开这该死的实验室。当你走出实验室的门，迎接你的并不是想象中层层叠叠的魔咒，而是——一个普普通通通往地面上的楼梯。你记得这道楼梯，曾经托比亚斯在那发疯似的禁止艾琳在家里使用任何魔法的时候，你会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偷偷顺着这道楼梯跑到地面上去，看一看那片巨大的灰白天花板。楼上已经很久没有传来动静了，你猜想着西弗勒斯这会儿可能不在家，便赶紧跑了上去。然而你的头刚刚伸出地面，就撞上了西弗勒斯冰冷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你感觉自己中了石化咒，你知道这下免不了一顿骂，但还是小心地狡辩：“你已经很久没有给我送吃的了，我实在太饿，才跑上来自己找吃的。”你看见他合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片刻后，他露出了一种疲惫的，破罐破摔的表情，“怎样都好，只要你心里有数。”

　　“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再担心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了吗？”

　　“谁在乎？战争结束了，我也一无所有了。就算末日来临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说罢，西弗勒斯的嘴角竟浮现了一丝笑意，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他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背过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