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徐徐向城内驶去,马蹄敲击着地面,发出的声音寂寥而单调。
马车里却是传出小女娘软绵绵的谈话,程姎正有些吃惊地问我:
“那山上的杏树真有那么粗吗?可是婠婠,女娘怎能爬树呢,这实在是有失礼数。”
“堂姊,别这么古板嘛,白鹿山上好玩的可多着呢,等有机会我带你去看。”
…
另一边,男人身型极为欣长,着一件黑色大氅伫立在城楼上,孤傲又冷峻。
凌不疑容貌俊美,一眼望过去,不得不使人暗暗惊叹,只是周身萦绕着冰凉又刺骨的气息,让人平生一股生人勿近又颇为畏惧的感觉。
那双仿佛就要结冰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空灵的投向前方。
当年孤城战乱,他幼年亲眼所见孤城惨案,那许尽忠脖上的黑色印记便是当年孤城偷换军械的其中一人,所以才致使孤城失守。
“少主公。”
梁邱起兄弟二人适时出现在他身后:
“我们搜遍了铁匠铺子并未发现军械有关之物,会不会是那许尽忠知晓董仓管被抓便销毁了一切证据?”
凌不疑:“董仓管被抓不过几日,就算他能毁了所有信函书简,也不可能毁了那批军械,他着急出手,所以一定会主动联系买家,人行有迹,车过有辄,只要他做了,我们就一定能查到。”
这下将梁邱飞弄糊涂了,小声叨叨:“什么人呀,车呀的”
突见城楼下驶过的马车,他眼睛一亮:
“车,车!这马车,快看,人,是程家五娘子!”
凌不疑闻言,稍稍垂眸望了过去,只见程幼薇率先跳下马车,接着又是下来两个女娘,结伴在一起。
程姎一把拉住我:“诶,婠婠,我们不回家吗?若是大伯母知道了——”
“堂姊,阿母和阿父骑马率先走了,咱们是马车肯定会慢很多,她不会知道的,就晚那么一会儿。”
“你们看,这个铺子好生奇怪,别家铺子都卖糕点小吃,或是锦囊配饰,怎地这人出摊却无商品可卖?”
程少商鲜少出门,对街头一切甚是新奇,左看看,右瞧瞧,这才刚进城,便迫不及待下了马车,她说完就率先跑了过去。
我回头拉住程姎:“走,堂姊我们也去瞧瞧”
程姎拗不过我们,只得抬步跟了过来。
。
城楼上,梁邱飞伸着脖子见凌不疑那冰冷的眸子逐渐柔和,颇为惊奇:
“少主公,你看什么呢看这么出神?”
此刻,冬雪同鹅毛般纷纷从天边飘洒,仿佛扯碎了的棉花翻滚而落,笼盖四野,满地清白。
好兆头,瑞雪兆丰年。
凌不疑抬眸看着天边:“天降瑞雪,马上就要正旦了,可曾给军中兄弟们,备些年货?”
梁邱飞更惊讶了,一脸的不可思议:“置办年货?”
凌不疑:“备一些干果点心吧。这,也是我们回都城的第一个正旦。”
梁邱飞吐槽:“少主公不是从不过这些团圆节日吗?”
见阿兄横了他一眼,立马闭嘴。
。
城楼下,我们在那铺子前站定,那个摊铺两边各挂一个招牌,上面写了八个大字:
‘每日三卦,卦满即收’
怪不得无物可卖,就是专门占卜八卦,神算测字的。
我看着他的招牌:“你这摊子未收,想必未满三卦吧?”
那算卦人摸了摸胡须:“不才正等着女公子来算这第二卦。”
程少商有些好奇,拿着签筒晃了晃:
“阿娣,堂姊,你们看这竹牌上居然还有字。”
我侧眸望了一眼: “我倒是听说过,此为签筒,削竹为签,以占吉凶。”
程少商不信:“有那么灵验嘛?”说着她直接随意抽了一根签出来:“这是何意 ?”
那算卦之人解释道:“女公子,签可不是这般来抽的,需闭眼虔心,方可取得。”
“阿姊,我来试试看”。
少商将签筒递给我,几声清脆的撞击声后 ,一根竹签就这样掉了出来。
那算卦人持签望了望:“梅开二度,敢问女公子求什么?”
我摸着下巴:“流年运势。”
“一命,二运,三风水。”
“女公子命中贵不可言,乃至天骄。”
那人摸了摸长胡子,话音又是一转:
“然时运不济,命中多舛,幼年之劫虽化,但这命中尚有劫未致,属实多灾多难,祸不——”
“闭嘴!”程少商挽起袖子,一拍案桌将一旁的程姎吓了一跳。
她怒气冲冲:“你这什么破算卦的怎能这般胡诌,我阿娣这般好好的,什么叫命中多舛,多灾多难?我看你八成就是江湖骗子,惯会用雕虫小技唬人钱财。”
程姎怕惹事,连忙去拉她:“嫋嫋”
程少商说完一把拉过我得胳膊,另一手扯着程姎对我道:“阿娣,别听这破算命的胡说八道,咱们走。”
那算命的看着差点被掀掉的摊子,不可置信:
“诶,这些个小女娘真是,真是,我话还没说完呢,这运势虽不济,可这姻缘乃上佳啊,诶呀,这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
他正摇着头,突见桌面上多了一大串银钱,等再次抬头,入目眼帘的是一件黑色大氅。
城楼上的梁邱飞直接懵了:
“什么情况,少主公从前不是不信江湖术士吗,怎得还跑去算命了呢?”
梁邱起瞥着阿弟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
那算卦人正将签收起:“我见公子并非同面向这般冷心冷情,是测字还是算卦?”
凌不疑一把捏住那人手中的签,抽了出来:“说下去。”
算卦人糊涂了:“说,说什么?”
“你方才说,这支签姻缘上佳。”
那算卦人晃着脖子点头:“不错,此签预示红鸾星动,桃花遍地”
凌不疑挑眉:“桃花遍地?”他心中冷笑,我看是烂桃花吧。
算卦人又是道:“正所谓木石之缘易求,金玉良缘难觅。那女公子命里有一正缘,无论遥隔千里,兜兜转转,终会再遇,乃天定良缘。”
“天定良缘。”凌不疑薄唇轻启,低低的重复了一句,他掀开眸子:
“正缘与否,如何去断?”
那算卦人轻轻一笑,指着的凌不疑的心口:“自当,凭心去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