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公莫不是也病了

厅堂里，程老太坐在主位上唉声叹气，毕竟董舅爷是她一母同胞的阿弟，还是会有些心疼的。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程少商出现在门外，我连忙招了招手：“阿姊，这边。”

葛氏哼了一声，故意挖苦道：

“家中出了如此大事，还有心思梳妆打扮，倒让长辈们在这候着，往日里二叔母是怎么教导你的？”

她说完却见对面的丫头翻了个白眼，随即鼻孔朝天嗤笑了一声：

“怎么，五娘子这是认为二叔母说错了，冤枉你的阿姊不成？”

“阿姊大病初愈，身子甚是虚弱，能起来已然不易。况且连二叔母自己都说了往日里对阿姊无不尽心，各种教诲，可如今董家人要来，难不成二叔母要阿姊邋里邋遢的去送舅爷吗，这，怕是要落人口舌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叔母就是这般教导阿姊的。”

“你...”葛氏气的要拍桌。

“你少说几句吧，这除了小辈的女娘，都比你大，少商来晚了我们都没责备，有你什么事？”主位上的大母本就心中不快，出言打断道。

“三娘子到！”突然，外面婢女进来通传了一声。

接着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走了进来。

程姎，家中排行老三，我的堂姊，虽说她是葛氏的亲女，却并不会同葛氏那般跋扈，只因她阿母嫌弃是女娘，所以在襁褓中便被送去了葛舅母家教养。

不仅乖巧懂事，敦厚老实，孝顺长辈，更会明辨是非，深得我阿母喜欢。

葛氏方才失了面子，端正身形，一副问罪的模样:“你怎也来的这般迟？”

程姎稍稍低头，柔柔弱弱的解释：“女夫子布置了许多功课，所以来的迟了些。”

葛氏听罢神色染上骄傲：“这倒不是我自夸，姎姎虽自小不在我身边长大，可在舅父家时就好看书习字，不像有些个小女娘，成日里净挂住贪玩胡闹，不肯读书。”

这话明面上是贬低少商不如她的女儿，实际上是在暗讽大房后辈无能。

见阿父阿母神色略显异常，我忙上前行了一个礼仪：“阿父阿母，婠婠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程始看了一眼妻子：“但说无妨。”

“阿母，当年您将我送去白鹿书院时明明答应过婠婠，会有阿姊来陪婠婠，可为何婠婠到九岁也没等到阿姊去？”

葛氏一听这话眼神微微有些不自在，毕竟当年程始确实是寄了家书回来，可她就是要用女儿拿捏住大房的命脉，巴不得将其养成废人，怎么可能会想见着她好。

她哼了一声：“这四娘子不愿意去，我也没办法啊，她不肯读书，偏我是打也不行骂也不得，真叫长辈们操心。”

程少商冷笑了一下：“嫋嫋不爱读书，多亏了二叔母从不强求我，二叔母还说，女娘嘛，日后记得郎婿的名字即可，学这么多也是无用。所以当初见有人上门向阿娣提亲，便要急着将阿娣嫁出去，说阿娣这番好容貌不要浪费了，得为家里多多着想，早日相夫教子，为家中减轻负担。”

程始和萧元漪不可置信:“竟有这事？”

程少商点点头：“是啊，还是三叔父回来制止了，将阿娣又带回白鹿山躲了一段时日，否则阿父阿母回来应当是见不到阿娣了。对了，二叔母还责怪嫋嫋明明和阿娣一母同胞，却不如阿娣生的好看，不能为家里着想。”

程始气的七窍生烟，葛氏连忙冲道：

“程少商，你懂什么，我也是为五娘子着想，那些个世家子弟家里条件都不错，那五娘子嫁过去了，她...”

“婚姻大事岂能随便，家世好便行？人品德行如何娣妇可有考虑？”

程始急了说完便看向程老太，程老太心中本就窝火，又害怕大郎翻旧账，连忙对葛氏吼道：

“你少扯这没用的，蠢货！”

话音刚落，宅院外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嚷声：

“阿姊不要阿弟了！”“阿姊不要阿弟了！”

是董舅爷来了，一众妇人鱼贯而出。

程少商拉着我：“阿娣，咱们去看热闹去！”

董舅爷在宅门口哭天喊地，这般不顾形象撒泼，倒是引了些许路人驻足。

我见他身旁带着一个软塌塌的包裹，从上方系的结中隐约可见是一些衣物的布料，我那日随口一提，没想到这梁邱飞还真去办了，倒是没唬我。

程老太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董舅爷千叮咛万嘱咐：

“幺弟啊，你到了边关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千万不要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了，阿弟啊啊啊！”

萧元漪见状拉了拉程老太以作提醒， 程老太理了理衣襟：

“哦，还有，以后你们家人，不要再上这来了，大郎官秩要升上去，家里总要立规矩，总不能像乡下一样，什么山猫走兽都往家里闯啊！”

董舅爷听罢举着戴刑具的手直接赖在地上哭爹喊娘，甚是滑稽。

程少商没憋住捂着嘴噗嗤一笑。

这一抹细微的动作怎奈被董舅爷捕捉到，他气愤到咬牙切齿：

“程少商，你以为这些人将你当成程家人看待吗？我告诉你，阿姊当日可亲口跟我说的，萧氏留下这么个小女娘，日后，恐怕会和她阿母一般招人厌烦，不如早日把她弃了出门，也省了程家的米粮”

“你连山猫野狗都不如，就是个没人要的种”

话是毫无情面，将人贬低到尘土里，可是间接里却是帮了阿姊一个大忙，让阿父阿母知道了阿姊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董舅爷见程家无人救他恼羞成怒，各种撒泼无理取闹，将所有人都骂了个遍，连带大房在内叱骂不绝于耳。

…

不远处楼台上立着三人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前头那人身姿欣长，脸上若有若无勾起一抹戏谑，看着这一出好戏。

“这个姓董的还真是不知好歹，多半是病得不轻，这个时候还要得罪程家，那到了边塞岂不是更苦了。”

梁邱飞一边伸长脖子观望一边不忘吐槽。

他说完又是悄悄瞅了一眼凌不疑，转头同他阿兄小声道：

“照我看，咱家少主公莫不是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