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狱

皇宫，青天殿。

　　“叛国贼潜逃多日，终于落网了！”

　　“此等罪人不杀之以敬天下生灵，实在愧对天下苍生！”

　　鄯州沦陷的消息传入京城，而罪魁祸首沈砚畏罪潜逃，裕德帝大为震怒，下旨将人捉拿归案。

　　一时之间，朝廷众臣，酒肆乡野，只要闲暇之余，总是要议一议的。

　　“装什么清高！”梳着单螺发髻的宫女猝了一口浓痰在他面前，“带罪之人不配披氅衣，来人啊，将它取了。”

　　那宫人应当是某位总管，她一吩咐，便有人将沈砚披着的氅衣取下，恭敬的奉上。

　　总管接过后，摸着料子，两眼放光，这可值不少钱呢。

　　她自己披上，咳嗽一声，瞪了沈砚一眼，扯气扬高的走了。

　　雷声涛涛，不绝于耳，沈砚着一袭单薄的白衣跪在青天殿高阶前，淡漠的看着四处逃散避雨的宫人，然后垂下眼眸，耳边是淅淅沥沥的响声，空灵动听，似又带着些许的悲伤，微微的凉意让他略感不适。

　　沈砚低咳两声，他已在裕德帝寝宫前跪了一个时辰有余，御寒大氅又叫人拿走了，哪怕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更何况是历经三月不得休息的沈砚。

　　都传他是畏罪潜逃，殊不知他沈砚就没有想过要逃。他自始自终都在等着朝廷的人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逃，倘若逃了便坐实了叛国通敌的罪名。

　　他不能让鄯州几万将士白白牺牲，他要沉冤昭雪，为那五万将士讨回公道，也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皇上，侯爷跪了一个多时辰，外边正下着雨，老奴恳请皇上容许为侯爷撑把伞。”老奴跪在帝王的脚边，乞求着。

　　裕德帝始终站在堆满折子的御案前，眉头紧锁，凝神看着案上摊开的一份折子，残灯忽明忽暗，映着他乌黑的瞳仁，许是他脸色太丑，英俊的面孔上竟生出阴郁。

　　他斜眼撇了老奴一眼，生冷道：“王政，记着他如今的身份，叛国贼没有资格撑伞。”

　　王政迫于皇帝的威压，将头埋得低了些，但他还是道：“可是侯爷放才从交战地下来，身子怕是……”

　　只听啪的一声，茶盏碎片尽数砸在他面前，他缩了缩身子。

　　“交战地？鄯州都沦陷了哪来的交战地？！”帝王揪着老奴的衣领，颈侧青筋绽起。

　　他厉声质问：“是他自己当着满朝的面，发誓要把蛮人驱逐出境！可如今呢？非但未能驱逐蛮人，反倒还沦陷了鄯州！这是玩朕呢！朝堂上下，京中百姓，缩衣节食也要保证粮草供应，却只换来鄯州沦陷！”

　　他暴怒之至，心中怒火无处撒泄，铁着脸砸东西来发泄，王公公亦不能幸免，额角让砚台砸伤了，汩汩冒血。

　　待失控的帝王冷静下来，他才低声劝慰：“皇上消消气，莫要伤了龙体。”

　　“皇上！祸害昏过去了！”

　　“怎么说话呢！再乱说话……”一道冰冷的视线扫过来，他立马闭嘴，“老奴多嘴。”

　　裕德帝冷哼一声，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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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牢里，狱卒一盆冷水泼了下去。

　　沈砚打了个寒颤，抬起涣散的眼睛看向审问的人，冷笑一声。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打开城门，故意放蛮人入城坑杀五万将士，活抓壮丁，蹂/躏妇女。这嘴你认不认？”审问的人用力捏住他下巴，眼神凶狠。

　　沈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间滚动，终于吐出字来：“我没有私通蛮人，认什么罪？”

　　“想着你曾经战功赫赫，别不识好歹！”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侯爷。你若是伏法，皇上或许看在曾经的交情上留你全尸。”

　　沈砚冷笑道：“莫须有的罪名，认是死，不认也是死。”

　　审问的人大怒道：“你当真是不是好歹！既然这样，那我便成全你。”他扭头冲人喊道，“上拶刑！”

　　立马有人将刑具套上沈砚的手指，用力收紧。

　　拶刑在行刑逼供中很是有用，但在沈砚这里好像就失了作用。

　　他额角上的汗水湿透了鬓发，明明很痛，他却极力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

　　“侯爷，我劝你识相点，那拶刑每一个人熬过。”他看着沈砚痛苦的神色，莫名的高兴，“你这双手可是拿剑的，若是废了……”他发出怪异的笑声，听得人后怕，“他还是执迷不悟，再用力。”

　　狭小的牢房里灌进冷风，吹着沈砚裸露的伤口。他周身疼痛，承受着非人的折磨，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四肢痉挛。无数声疼痛往他喉间冲，然而被极力压制着，只能发出阵阵呜咽声。

　　“赵惊鸿！”沈砚从牙缝里挤出话，“告诉你身后的人，想要我命就直说，何必用这种下作手段。”

　　“你！”赵惊鸿忽然让人撤下刑具，附在他耳边道，“请你看场好戏，带上来。”

　　“主子！”

　　男人皮肤泛着惨白，浓密的眉梢滴着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他狭长的凤眸猩红着，带着骇人的气息，让人靠近不得。

　　他迫不及待的要冲过去，却被赵惊鸿一把拦住。

　　赵惊鸿道：“别乱动，否则我会让他吃更多苦头。”

　　“侯爷，赵某敬你是条汉子，但硬气用在战场上，而不是牢房里。”

　　赵惊鸿让人架住沈砚，逼他看着自己是如何剁下沈文的手指。

　　匕首将要落下的那一刻，沈砚闭上了眼睛，哑声道：“我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