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存疑

这场火直到天边刚露出鱼肚白才扑灭，正殿烧得面目全非，景仁宫摆放着三具烧焦的尸体，其中一具是小张子的，众人见火势大都不敢进去，只有小张子自己冲进去救人。

不过人没救出来，他自己也命丧大火之中，想想也能理解，是他和小福子在景仁宫喝酒，小福子还有纵火的嫌疑，不管皇后娘娘能不能救出来他总归难逃一死，如今这样反而不会连累家人。

胤禛醒来后就让苏培盛去通传今日不上早朝，沉默地坐在延禧宫偏殿中，苏培盛等奴才都守在外面。

等天边微亮时，景仁宫那边也平静下来了，胤禛反而不敢走出去，他怕……

回想着跟皇后相处的这么多年，除了刚嫁入王府时二人有过温情的一段时光，此后再见到的宜修总是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胤禛也觉得她是一个合格的嫡福晋。

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跟皇后相处的片段，往日是不在意，心里记得菀菀的嘱托要照顾她的妹妹，想着他既不爱宜修，但不妨碍给宜修尊贵的嫡福晋之位，保其一生荣华富贵。

后来，除了要事、阖宫家宴，二人往往一个月都不得见一次，登基后，他也很少往景仁宫去，皇后顾着身份也不来养心殿，今年除夕夜宴后，二人也不过见了三回面。

上次离开景仁宫前，自己心里还对她存着怒气，没成想竟是最后一面。

胤禛从延禧宫出来，看到景仁宫的宫女奴才们一脸困倦地在清扫，六宫嫔妃跪在正殿前。

看着正殿前摆着的一具尸体，胤禛很想掀开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的皇后，手还没伸出去，就被端妃劝道“皇上，万万不可啊，皇后娘娘葬身于大火之中，容貌，容貌被……还是让娘娘走得安详些吧”

匆匆赶来的太后听到这句话直接跪倒在原地，昨夜她服完安神药早早歇下了，今早上醒来只听竹息告诉她皇后的景仁宫走水了，却支支吾吾地不肯说皇后怎么样了。

眼下端妃说皇后去了，皇后是乌拉那拉氏的荣耀，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一族还要皇后来扶持，到底是谁害了皇后。

太后艰难地起身，也不理众人的请安声，指着地上那具尸体“皇帝，这真是皇后？”

胤禛也不理太后，就那么呆愣愣地看着那具尸体，翡翠镯子已经被烧的变了颜色。

一旁跪着的苏培盛见状赶紧答道“太后娘娘，您节哀”

“太后，太后，您怎么了”太后就那么直愣愣地倒下，幸好站在身后的奴才接住了她。

“皇帝，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太后抓着竹息的胳膊悲戚的问道。

这话没人敢接，皇上都还没下定论，可齐妃蠢啊，“太后，昨日救火时景仁宫的小张子抓住了意图逃跑的小福子，还在他身上看到了打火石”

华妃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蠢货。

太后（乌雅氏）“皇帝，齐妃说得是真的吗？小张子何在？小福子是谁？是哪个宫里的？竟然敢谋害国母，诛其九族也不为过”

“皇额娘，儿子已经在查了，定会还皇后一个公道”胤禛沙哑的嗓音响起。

太后（乌雅氏）“哼，公道，皇后人都没了，还要何公道，哀家倒要看看那小福子背后的主子是谁，皇帝最好给哀家一个交待”

齐妃还想说话，被胤禛一个眼神扫过去悻悻地闭嘴。

太后说完似是又想起什么“景仁宫走水时为何没有及时发现，宫女和太监都去哪了，江福海和剪秋都在哪？”

华妃有协理六宫之权，且最近宫务都是她打理，上前回话。

华贵妃（年世兰）“回太后的话，昨日早晨皇后娘娘身边的两个一等大宫女空青佩兰出宫探亲，皇后见昨日天气甚好，便多赏了奴才们一个月月例，还给他们放了假，因而昨夜起火时，除了饮酒的小张子和小福子二人，景仁宫只有娘娘和值夜的剪秋，并江福海和几个小太监“

“剪秋的尸体已经被抬出来了，江福海因救火烧伤在包扎，臣妾这就叫他来回话”华妃说完示意周宁海去叫人。

太后此时已经被人扶到椅子上坐着“这么说来，是有人瞅准景仁宫昨夜看守的人手不够，趁机对皇后下手，着火之时皇后为何一点都没察觉到？”

江福海被周宁海半是扶着半是拖着地过来，“回太后娘娘的话，皇后娘娘近来夜间难以安眠，娘娘遍寻古书终于研制出助眠的安神香，娘娘还赏了景仁宫中的一众奴才，说是帮着试试是否有效，若是用着可以就送给太后，娘娘还说……"

江福海犹豫了几秒接着道“娘娘说是药三分毒，太后若长久服用安神药，难免伤身，是以昨晚娘娘寝殿和奴才们住的地方都点了安神香，平日都有人守夜，唯独昨晚……”

江福海也不记得自己昨晚入睡前是否燃香了，只是起来匆匆穿衣时闻到了安神香的味道，下意识以为自己点了。

太后此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她一向不喜宜修，可为着乌拉那拉氏，还是得保住宜修的后位，如今被人抓住空子，一缕安神香断了皇后的性命和乌拉那拉氏的荣耀。

太后气得大口喘着气，紧紧攥着竹息的手上青筋暴起。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寝殿和书房内剩下的东西都整理好了，还有一个香炉，只是已被烧得不成样子”苏培盛的声音打断了弥漫在几人间紧张的氛围。

胤禛不知为何，一直觉得皇后不会就这么突然离世，“去把皇后赏给下人的香拿过来和这个一起让太医检查，另让内务府将皇后宫里的单子送到养心殿”

华妃在一旁听着皇上吩咐苏培盛的话，心里隐隐有股不安的感觉，皇上难不成察觉出来了什么？

太后情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皇帝，小福子何在？他是哪个宫里伺候的，皇帝是否查清楚了？”

齐妃看皇上没注意自己，想着这回不把甄嬛那个贱人摁死她就不是齐妃，赶在皇上开口前“太后，臣妾知道，小福子原是碎玉轩掌事太监小允子的亲哥哥，眼下已经被带走了。”

“你给朕住嘴，苏培盛，将齐妃拉出去，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出长春宫”胤禛看着李氏的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

齐妃从未见过这般发怒的皇上，难不成甄氏在皇上心里就这般重要，连皇后的命也比不过，不甘心地开口“这么多人都听到了，难不成皇上还要包庇甄氏，她可是指使人放火害了皇后娘娘”

沈眉庄见不得齐妃空口白牙地诬陷甄嬛“齐妃娘娘，景仁宫走水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尚未调查清楚，更何况皇上都未开口定甄氏的罪，你怎就认定是甄氏害了皇后娘娘，莫非是你在贼喊捉贼”

齐妃听到沈眉庄的话，气得跳脚又怕皇上怀疑自己连累三阿哥，无奈跟着小夏子回长春宫了。

华妃心想该，让你忍不住。

太后嘱咐竹息“去碎玉轩将甄氏带过来”

胤禛（皇上）“皇额娘，朕……"

太后（乌雅氏）“皇后陨命，甄氏是最大的嫌疑人，难不成皇帝还要护着她，就因为她那张脸吗？竹息，还不快去”

万能角色（竹息）“是”

在场的嫔妃们除了端妃和华妃听不懂太后和皇上打的哑谜，宫内两大巨头相争，她们才不敢掺和呢。

胤禛并非想阻拦太后，他已经叫苏培盛将小允子兄弟俩带去慎刑司拷问，也派了精奇嬷嬷去碎玉轩盘查，这已经够乱了，把甄氏带过来后又得一番吵闹。

胤禛现在只想确认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皇后，“愿如此环，朝夕相见”，皇后答应会一直陪着自己的。

甄嬛自那日从养心殿回来后就断断续续地烧起来，皇上也没拦住太医去诊治，温实初自是巴巴地跑过去。

是以竹息带着甄嬛过来时，众人见到甄嬛一袭月白旗装，不施粉黛的小脸上挂着一丝我见犹怜的苍白，“庶人甄氏，拜见皇上，太后，各位娘娘”

富察贵人见甄嬛这模样，嘀咕了一句“贱人，都这样了还勾引皇上”，刚说完被华妃一个眼刀子甩过去立马噤声，不愧是跟齐妃住一个宫的。

太后见皇上面色不虞，毫不客气地赶人“端妃和华妃留下，其余人都退下”。

沈眉庄和安陵容担忧甄嬛自是不想走，丽嫔富察贵人之流则想留下来看甄嬛的笑话，磨磨蹭蹭地不起身。

“怎么，没听到太后的话吗？”胤禛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这些女人。

众人无奈只好退下，沈眉庄临走前还为甄嬛求情，不过皇上和太后都没搭理她，回去时惹得富察贵人好一阵冷嘲热讽。

“庶人甄氏，你可认罪”太后看着甄嬛的脸就来气，她虽不喜宜修，但更不喜柔则，仗着美色在庶妹怀孕时勾引自己的妹夫，公然悔婚，让胤禛背上抢夺臣妻的名头，还连累乌拉那拉一族儿女的婚事。

“太后，嫔妾，不，庶人甄氏无罪，何来认罪一说”甄嬛不卑不亢地回答。

太后（乌雅氏）“哦，那哀家问你，小允子可是在碎玉轩当差？小福子可是小允子的哥哥？”

莞贵人（甄嬛）“小允子原是碎玉轩的掌事太监，小福子和小允子是同胞兄弟这也不假，不过甄嬛从未指使他二人加害于皇后娘娘”

太后（乌雅氏）“是吗？你消息倒是灵通”

莞贵人（甄嬛）“称不上太后的赞扬，皇上早就派人去碎玉轩查问，甄嬛自是知晓一二”

这倒是出乎太后几人的意料，原以为皇上刚阻拦太后将人带过来是护着甄氏，没想到皇上动作那么快。

太后脸上带了几分愧疚“不知皇帝可否查出来什么？”

此时，苏培盛恰好带着小允子二人的口供过来。

苏培盛“皇上，慎刑司的刑罚都用过了，小允子拒不认罪，也不承认庶人甄氏指使他暗害皇后娘娘”

苏培盛“至于小福子则受不住刑，倒是说了小允子曾私下跟自己抱怨了皇后娘娘几句，说皇后娘娘不过是看庶人甄氏得宠，才故意降位打压甄氏，但拒不承认与小允子合谋纵火，昨晚来景仁宫是与往日交好的小张子一起饮酒，至于打火石为何会从他身上搜出来他也说不清楚”

华妃一脸不屑地看着甄嬛“这奴才敢私底下抱怨皇后娘娘，肯定是自己的主子在宫里面说得多了，甄氏，本宫平日看你一副清高的模样，原以为你只在乎皇上的情意，位份什么的才不放在眼里，你也不过如此嘛”，华妃说完还上下打量了甄嬛几眼。

端妃扯了扯华妃的袖子，示意她别为了一时之快惹皇上生气。

若是往日，端妃乐得看华妃笑话，自宜修告诉华妃她当年小产的真相，华妃急冲冲地跑到延禧宫，起初端妃以为华妃又来找茬，见华妃进殿后直接跪下请求自己的谅解。

现在二人明面上是敌人，私下早就和解了，华妃还让年氏一族送了好多药材进来给端妃调养身体。

甄嬛听完华妃的话既羞愧又觉得难堪，可她如今不过是个罪臣之女，怎敢反驳“华妃娘娘说笑了，甄嬛也不过是后宫的一个女人罢了”，可有可无的一个女人罢了，还是别人的替身。

甄嬛不想与华妃多费口舌，对着胤禛叩首道“皇上圣明，庶人甄氏从未指使过小允子兄弟二人谋害皇后娘娘，慎刑司的口供也可以证明甄嬛所言非虚”

“可眼下你的嫌疑最大”胤禛看着甄嬛虽心有不忍，但谋害中宫一事事关重大，不能轻易就……

“庶人甄氏不会让皇上为难，庶人早已被幽禁在碎玉轩，现自愿迁往冷宫，直至景仁宫走水一事查清楚”甄嬛说道。

华妃在旁急了，去了冷宫就坏了她与皇后的计划了，只是她往日与甄嬛为敌，现下不好开口，忙示意端妃劝劝皇上。

“皇上，甄氏虽有谋害皇后娘娘的嫌疑，但现下无实质性证据，贸然迁往冷宫，势必会引起非议”端妃出言提醒皇上。

是啊，甄氏本就被禁足在碎玉轩，皇后的景仁宫一走水，甄氏就被打发到冷宫，那帮老臣定会以为甄氏暗害皇后，且朕未要了甄氏性命，不正好落实了朕宠妾灭妻的名头。

太后也想到这一层，“先将甄氏带回碎玉轩等候发落吧”，然后说了句皇上最好给哀家一个交待头也不回地走了。

万能角色（小夏子）“皇上，怡亲王进宫了，现下在养心殿候着“

胤禛（皇上）“不见，让他回去”

万能角色（小夏子）“是，内务府的奴才已将皇上要的东西送到养心殿了”

“朕知道了，退下吧，你们二人也退下吧”胤禛指了指端妃和华妃。

等端妃和华妃离开景仁宫后，胤禛吩咐苏培盛将粘杆处的人调过来看守景仁宫，不许任何人进出，就急匆匆地回养心殿了。

怡亲王允祥站在宫门口，望着景仁宫的方向，他一早起来听说宜修表姐的景仁宫走水生死未卜，来不及洗漱就匆匆进宫，结果连皇兄的面都没碰到。

也不知表姐受伤了没，允祥摸着腰间的暖玉，这是宜修表姐前几日送来的，说是触手生温有调理身体的功效，他带了几天确实不错。

与这暖玉一并送来的还有治疗腿疾的膏药，早年养蜂夹道让自己的左腿留下暗疾，宜修表姐知道后一直给自己寻找治疗的方子，如今他的腿慢慢好转了，表姐却……

回到养心殿的胤禛对着内务府的单子一件件查，目光停留在两把玉柄上，猛然想起上次去景仁宫皇后对在弘晖的画像哭得不能自已，他不经意间看到皇后似是用那两把玉柄做了卷轴。

是了，玉柄是自己从江南带回来给她的，刚收到礼物的宜修兴奋地对着自己嘘寒问暖，他还笑她哪有一点嫡福晋的庄重。

尤其上边还刻着牡丹花样，皇后珍而重之，想到这胤禛吩咐苏培盛去景仁宫将玉柄找出来。

作者玉柄什么的是作者瞎编的，大家看看就行

作者今天要回家，提前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