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最后一次

外婆认真的看着杨淮初，只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多看看他，小声含泪道：“不要怪外婆……外婆知道这些天你一直在为了我的病凑钱，可是这是我的身体，外婆怎么可能不清楚……淮初啊…外婆一定会死的啊…只是时间问题，看着你每天那么痛苦…外婆，只想快点让你结束这种生活……”

由于声音很小，杨淮初只能将耳朵靠近外婆。杨淮初听着，嘴角缄默，心却像被搅碎，揉狞了般疼痛不已。

“淮初啊，外婆一生都活在愧疚当中，从抛弃你母亲的那刻起，我就不祈求她能原谅我……可是…我毕竟是她的母亲啊…她到死都没联系过我……我知道…她恨我……所以，外婆真的不能再让你活的那么辛苦…”

杨淮初急忙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不是，不是的，外婆。母亲早就不恨您了，真的，她其实…真的很想您…母亲她在生命的最后嘱咐我，让我照顾好您，还让我告诉您，这些年她真的很想您……”

外婆很震惊，接着滚烫的泪水从眼中涌出，杨淮初平静的看着外婆，他撒谎了，母亲并没有说那些话，但他能感受到母亲这些年真的很思念外婆，不管外婆相信与否，他知道，那一刻，外婆释怀了……

外婆笑了，笑的无比轻松。

“对不起…现在连外婆都要走了……原谅我……外婆…还想再看看你……在看看我家淮初………淮初啊…淮初啊……淮初……淮初…”

杨淮初听着外婆一遍一遍地说着自己的名字，轻声呼唤着，就像刚到和风镇时那般，那是他们曾一起生活的证明，是对那段美好时光做的结尾……

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个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声音消失在他的耳畔，出现的则是机器心脏骤停的声音。

整个房间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感觉，他曾以为等死亡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会再次崩溃，可是，他没有。

他没有哭，没有喊，没有痛，什么都没有，他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受，失去感官，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好似虚无，那是灵魂抽离的感觉，身体在往下沉，一直在沉……

可是，无人救他……

他见证了两种极致的死亡，第一次充满是鲜血与嘶吼，痛苦与挣扎，而这一次，有的只是沉默与死寂……可是，这两次都像要了他的命，没有人能理解自己的亲人一次次的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只能看着他们的脸，看着他们的眼睛慢慢闭上，微弱的呼吸渐渐停止，最痛的是，自己还活着。

他没有亲人了…

没有外婆了…再也没有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了。

那天夜晚，杨淮初回到和风镇，一个人，看着这个空荡的房子，谁能想到，它曾是那般温馨美好，充满的欢笑与喜乐。

可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人。

杨淮初蜷缩在被子里，他不敢睡，害怕再也醒不过来，再也…看不到外婆……

杨淮初用尽全身的力气抓着棉被，直到骨节分明的手渐渐发白，咬着的嘴唇出血。

他在忍耐。

忍耐即将到来的哭泣。

杨淮初声音哽咽的不像话，对自己说着：“不能哭，绝对不能哭……我答应过她…不会哭…………绝对不会…哭的………”

说着说着，泪水从脸颊划过，便一发不可收拾。

一种极致痛苦的哭声从被子里穿出，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穿透整个死寂的夜，那像是堆积已久的释放，是绝望到极致的控诉，这个声音已经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能发出的，像嘶吼亦像绝望。

这是真的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绝对…不会再哭了。

绝对不会。

----回忆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