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雪

那天晚上，杨淮初很平静，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步，第二天一早就将手术费取出。

虽然对不起外婆，但是他只能这么做，他别无选择。

医生告诉杨淮初，外婆的病情恶化，已经进入急变期，需要转到更大的医院进行治疗。这一年外婆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如果还要进行治疗不仅效果甚微，而且费用加倍，这真的不是普通家庭能负担的起的，更别说是一个少年。

医生建议他，放弃治疗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杨淮初陷入沉思。

他想起那天，他握着浑身是血的母亲的手，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的手渐渐在他手心中滑落，而自己就只能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痛苦、无力、无助、绝望……

那一刻，他的世界全部崩塌，绝望将他淹没，只遗留下数不清的遗体残骸。

难道他要再次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又要再次体会到亲人的离世的痛苦？

他不想，他害怕，他恐惧。

他可以做，也必须做，只要有钱，只要有可能，他都要去尝试，他要让外婆活下去。

后来，杨淮初将外婆转到了更大的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钱的事情杨淮初从来没有让外婆操心过，他只是让外婆好好休息，不要担心。

可是外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这段时间，由于医院离学校比较远，所以杨淮初看望外婆的时间越来越少，钱也花的越来越快。

一次，杨淮初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没有看望外婆，等到了医院，外婆看到杨淮初，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杨淮初无力的笑了笑，安慰着外婆，“对不起，外婆。我不应该过这么久才来看您。”

外婆沉默着没有说话，良久，虚弱地说道：“淮初啊，咱们…不治了，好吗？”

“不行，”杨淮初蹲下身，眼神恳切，“外婆，你要活着。”

“可是，我知道我已经活不久了……”

“所以呢？所以你就背着我不吃药，拒绝治疗？”杨淮初声音低沉，有些颤抖，“外婆，我说了钱可以赚，但…如果连你也不在我身边了，那我真的…什么都没了……”

杨淮初深吸了口气，“外婆，如果你再不好好接受治疗，我…会退学。”

外婆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敢！”

“只要您接受治疗，我就不会。”一字一顿，却像刀扎进外婆的心。

他知道外婆不可能让自己这样做，即使他知道这样会让外婆伤心，但他没办法。

外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就这样，杨淮初白天学习，晚上又找了好几份未成年能做的兼职。

他拼了命的赚钱，甚至能连续好几天不睡觉。渐渐的，杨淮初好像有些麻木，可是现实却一次次的将他践踏在肮脏的淤泥里，告诉他，他不能停下，他必须向前行走，自己还有事情要做，还有重要的人，要为了他们，活下去……

不知何时，下雪了。

杨淮初坐在窗前，久久凝望窗外，默然抬头，静寂的天空尽显苍茫，它无力的挥洒着纯洁的雪白，不知那落下的是天使眼泪的结晶?还是对世间不平事的申诉。

时间仿佛静止，他闭上眼，那是他短暂的休憩时刻。

那一瞬间，他好像失去了睁眼的能力。

只觉得，好累，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