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考研也在本校？”陈尘有点失语，他和顾生从小就认识，自己父母一个警察一个法医，钱倒是不缺但的确忙的没时间照顾孩子。

隔壁邻居恰巧也有个小男孩，年轻的父亲是企业CEO，温柔的母亲是个自由任性的钢琴家，自然是照顾孩子更多一些，加上陈尘也不是什么麻烦小孩，熟了之后就像是一家人。

陈尘从有记忆开始身边就有顾生，是他哥。

——至少十七岁之前只是他哥。

他们俩差两岁，其实这个年龄差不大，但两年在初高中这样太重要的时间段就会变成更大跨度的差距。

陈尘高一上半学期还能和顾生一起上学放学，下半学期就等不到尖子生顾老师的晚自习下课，只能在高三生被迫周六也留校上课的一个下午找借口去篮球场自己一个人抱着画板画画，等到他们下课慢慢悠悠走在一边等他哥发现他然后和他一起回家。

也就是这样，让他看到了高三的学长学姐，在将要分别的时候，不吐不快的真情实感。

他耳畔别着铅笔在离他哥和一个学姐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慢慢悠悠走的时候恍然觉得自己和顾生好像的确有这么些差距。

不仅仅是岁数，好像是他哥脸上疏离却温柔的微笑忽然让他意识到什么，他之后就没再跟着他哥过。

然后就是顾老师上大学。

他自己继续过两年高中生活。

他以为只是思念，每每这人回来过寒暑假他又不由自主的产生烦躁的感觉。

在顾妈妈边上总是乖乖巧巧的人看到顾生一下子和炸了毛似的跳开，也不是吵，总是别别扭扭的躲开闪开。

搞得顾生反到用他的算法思考这弟弟到底怎么了。

青春期吧。

陈尘最后还是放纵自己承认这个事实。

他喜欢这个，从小到大站在他边上的，他哥，顾生。

只是承认，陈尘想。

不要再肖像进一步的事了。

够了，停在这儿挺好的。

就像顾老师的程序算法，错的总会在哪一步停下，由计算机报错。

当然，并不是说这件事本身有什么错误，只是——陈尘想，他应该不是那么重于感情的人，而且当时的学姐们在他心里或多或少还是种了些种子，他总觉得他哥，应该是喜欢小姑娘的吧。

于是怎么说都是和那个人隔了些距离的，毕竟他们的兄弟情被他酿了酒，发酵了变了味道，只能藏在深处不让他闻到。

高考完填志愿的时候他就已经很小心了，思考再三才写了他的学校在第一志愿，他心里想的很好，觉得自己文化分肯定考不上这么高分数线，再加上原本挑的还有几个学校也挺不错，他自己是有画画做艺考打底的，所以没注意什么。

结果录取通知收到就愣住了，沉默好一会儿他的妈妈还觉得他是不是特别开心才沉默的，只有陈尘知道沉默的五秒里他迅速思考了自己的处境。

对方大三，应该不常遇到，他们计算机系和自己设计系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而且这人大概回去考研读博，去国外什么听上去就很牛的学校才是正常走向。

所以。

应该。

没什么大事。

事实证明，的确没什么大事，他们俩遇到的机会少之又少，说来惭愧，甚至都是陈尘自己凑上去的。

那人一贯的温柔，对陌生人有时候还冷一点，熟悉的时候只要你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叫他，尤其是陈尘叫他哥的时候，这人就像那种小狗勾，睁着大大的水露露的眼睛盯你，就好像狗勾晃耳朵，不开口都知道在问“怎么啦”。

陈尘其实算是很不现代的设计师。

他初中开始学画，高中考了一堆证又去考了艺考，高考结束后赚的第一桶金就是卖的自己的设计稿。

但这人其实不喜欢用触控板接绘图软件，他喜欢笔纸。

于是上了设计专业课难免遇到几个新app，也不知道醉翁之意在不在酒，拿去给顾生看，让他帮忙装了连了学了再教给他。

其实最开心的甚至不是这人给讲解app，是去他们寝室找他，几个室友带顾生都是一米八五以上的人看到他都认认真真坐下看顾生给小朋友讲技术问题。

室友羡慕顾老师有可爱的弟弟，陈尘不常笑，但会对他们小小弯嘴角，会对着他们这个理科纯直男顾老师弯着眼睛笑。

虽然不愿意承认，这几个男的都觉得这小朋友像猫，且想吸。

每次去完回来陈尘就自己缩在被子里面反思。

不该去，不该去，明明不想招惹他却自己一次一次弄上瘾，每去一次就感觉那坛酒的味道更浓郁一些，感觉似乎都要从深处飘到外面，感觉要被闻到。

但忍不住，受不了。

明明就在边上。

还不如高中的时候，起码物理距离可以切断他的心思。

其实陈尘藏的很好，又或者是顾生根本没有在意过这件事。

他大一大二两年和平美好，甚至他和他哥暑假寒假回家的气氛都好了很多。

两边家长觉得孩子长大了，叛逆期过了，陈尘想，是抗药性增强了，脱敏了快。

而且他自己大二的时候顾生已经在准备考研，这时候他们更加没有机会遇见， 顾老师特别忙，于是暑假甚至都是陈尘自己回家来的。

高铁上他戴着口罩想，总是会和顾生错开的，不是吗？

好像是三年前自己在他和学姐五十米后看天一样，他画了张画，长圆形的车窗外。

都做好要和他哥再次物理隔离的准备了，结果仙气飘飘的顾妈妈一边揉他头发一边随口扔下一句话，你哥考研也在本校，不过他寝室住厌了，之前编的程序赚了钱，和我们借了点去年买了房在学校边上，小尘去不去啊，一起住呗，顺带让你哥开车送你上学。

重复了一遍毫无意义的话之后陈尘还是没办法理性思考。

先不说陈尘本人想不想去这件事，顾妈妈是绝对不会在自家儿子没开口之前先提出让他住的，必然是他哥先象征意义上的提了一嘴可以和小尘一起，顾妈妈才来他这里旁敲侧击。

说实在话，光是这样想想，他就完全拒绝不了。

但。

陈尘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怎么可以住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