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南柯一梦13

【提示】宣后粉，程少商粉勿入，本篇番外be、he不定，写到哪是哪。

这边回到杏花别院的霍妤安和文如琢，是一点没敢在霍君华面前露出破绽。两人照旧陪着祭奠，一同用饭。可奈何从梁邱起那听闻此事的梁邱飞，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不禁感叹道“居然在孝服内藏珠宝红裳，这越氏分明欺人太甚，程娘子将此事戳破，真是个有仇报仇的少女君，实在过瘾”他撞了撞梁邱起的手臂“你说是不是，阿兄”

梁邱起刚想说什么，但霍妤安站在他们前面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他赶忙拍了拍梁邱飞，行礼道“霍娘子”

霍妤安一步一步走来，站定他们面前，不带丝毫感情，“我本以为两位将军是明辨是非之人，凌将军情字所惑，连这样的事情都能装聋作哑，没想到两位将军也是。认为我霍氏忌辰是个人都能来踩一脚，可知我霍氏先辈浴血沙场，后人连这点尊敬都不能给他们，不知他们在地下会有多寒心”说完不理会梁邱兄弟，就要回去。傅母扶着霍君华站在回廊下，几人行礼，霍君华朝着霍妤安招手，带着往屋里去了。

待人离开后，梁邱兄弟面面相觑，梁邱飞尴尬的说道“阿兄，我刚刚说的是有些过分了”

梁邱起低眉哀伤，道“霍娘子说的没错，程娘子这样做确实没有尊重霍氏，她将来是少女君，要为少主公打理好一切，安定后方，也能这般顾前不顾后吗”

“哎”两人都叹了一声，一时无言。

等凌不疑把程少商送回程府，又是一番事故，无非是程少商好好的进了宫，如今一身伤的回来，还被罚抄经。若平常凌不疑自然会好好的说，细致的解释。可今日他实在无瑕顾及这些，一句有事告辞，把程家人都扔在了大门口。最后程始和萧元漪从程少商口中的了解到事情始末，虽然是掐头去尾的

凌不疑回到杏花别院已是夜间，他本想去祠堂祭拜，但傅母拦住了他，“公子，女君在里面”

凌不疑蹙眉道“阿母，她……”

傅母看着凌不疑，叹息道“今日之事，女君已经知道了。公子不必疑心，霍娘子和郡主一句未漏。是两位梁邱将军说话时女君听见了，霍娘子又和梁邱将军辩了几句，女君这才追着霍娘子问”她想到霍妤安伏在霍君华膝上边哭边说，十分可怜，明明是为程娘子毁了忌辰才动的手，公子一句话都未向着她说。可见这位程娘子手段之高，竟将公子迷惑到这种地步。不由的高了几分声音，严肃的道“请公子在细想想这门婚事”

凌不疑听完垂首敛容不语，傅母露出一抹忧心之色，感慨道“公子，那毕竟是女君的嫡亲兄长，程娘子这么做，可一点没有给女君这个君姑留颜面”

凌不疑沉声道“我知道，你先退下吧”

傅母应声退下，凌不疑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见霍君华跪在牌位前，刚想上前说话，就听见霍君华清冷的声音传来，“自古男女定亲前，父母双方都要见上一面。之前我身体不好一直没提，如今我好多了，不如找个时间请程娘子一家来别院吧”

凌不疑站在那，不知如何回答。霍君转头冷冷道“还是说我算不上是…”

霍君华一语未尽，就被凌不疑噗通跪地叩头声给打断，他恭谨道“阿母”

“既然如此，就这么办吧”霍君华转过身去，不在看凌不疑。她的话语简短而没有温度，仿佛一把尖锐的利刃，一刀一刀的剖解着凌不疑的身体。

铜漏滴滴清晰，窗外风动竹影婆娑之声，衬的这一室越发的静谧。忽的传来一阵敲门声，稍待轻柔缓慢的声音落入屋内“夫人，时辰不早了”

霍君华站起身，走过凌不疑身边时，盯着他道：“好好想想自己姓什么，要做什么事情”她目光中凝结着寒霜冰雪，仿佛要把凌不疑给冻住。

说完霍君华就推门离开，文如琢站在门外，将手中的披风披在霍君华身上，小心扶住她向前走去，却在离去前最后望了眼凌不疑孤寂的背影

文如琢服侍霍君华安寝，却在离去前被霍君华拽住了手，她顺从的坐在榻边。看着霍君华呆呆的望着素色帐顶。半晌，缓声道“其实你挺像我的”，她嘴角含了一抹凄凉的微笑，“在执着于少年郎这点上，几乎一模一样”

文如琢眼睛一酸，险些落泪。她吸吸鼻子，握住了霍君华的手，道：“凌将军和夫人也很像，敢爱敢恨，坚持于自己的喜欢”

霍君华笑了，却哀凉如冬日里凝结的一朵冰花，“都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

“夫人”

霍君华倚在枕上，沉默许久，忽的神色平静的道：“但他绝不能忘了他自己是谁，他要干什么，他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吗”霍君华越说越乱，那声音如同从深渊中传出十分凄厉

文如琢握紧了她的手，拼命安抚道：“夫人，凌将军只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一直都在向前，他太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没有时间，没有时间”悲伤与绝望侵蚀着霍君华，她推开文如琢，从床上爬起，状似癫狂的道“阿狸，你在哪啊，阿狸”

“阿兄，阿兄你为何不在啊”

文如琢见霍君华如此知她是发病了，赶忙朝门外喊道“来人，请林医士，把女公子叫来”

不一会就她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向外而去，此时她寸步不敢离开，恐霍君华伤到自己。霍君华转身四处寻找着什么，可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个转身看向文如琢，眼里饱含泪水

“我的阿兄他已经死了，他一家老少和全族都死了，我没有家了”

“阿兄，我的阿兄”

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凌不疑站在门前，文如琢向他身后望去，林医士和傅母都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赶。霍妤安也跟在后面，她今日累了，睡的早不说，还睡的沉，一听到霍君华发病了，连鞋都没来的及穿，就往这跑

“兄长，我的兄长，我要去找他”

“夫人”

霍君华一把推开挡在她身前的文如琢，着急的往前跑结果看到了上前来扶文如琢的凌不疑。

霍君华怒喝一声“凌益”她拼命的摇晃捶打着凌不疑，口中念叨着“你怎么在这，你怎么不去死，你负了我，你怎么配活着，去死，你去死！”说着便咬上了凌不疑的肩膀，文如琢见状急忙上前，她不敢拉霍君华怕伤到她，但不拉恐怕凌不疑要受伤，只好朝霍君华再三说道“夫人这是阿狸，是凌不疑”

她不说还好，说了霍君华反而咬的更凶，文如琢急得直跳脚。霍妤安终于到了，她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安抚霍君华“姑祖母，阿妤在，阿妤带你休息去。坏人留给大父，他替姑祖母教训坏人”

霍君华渐渐松开了口，霍妤安，傅母上前扶住了霍君华。霍妤安朝文如琢使了个眼色，文如琢反应过来，把一直呆在原地不动的凌不疑给拉走。却不想霍君华见凌不疑要走，急急推开了扶住她的众人朝凌不疑而去。她抓着凌不疑的手就狠狠咬住，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霍妤安赶紧上前拉住霍君华

“姑祖母，大父为姑祖母做主，大父为姑祖母教训坏人”然后霍妤安就拼命的朝凌不疑甩头

“去死，你去死”霍君华口中高喊道

文如琢拉着凌不疑就跑，直到了回廊才放下心来，她大大得喘了口气，朝凌不疑道“我回去看看，帮帮阿妤”

凌不疑就这样看着她，淡淡的道“谢谢”

文如琢朝他浅浅一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凌不疑回到屋中，一个人呆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扣门声将他惊醒，他抬首望去，是文如琢，她身后是一地盈盈月华，都抵不过此刻她眸光清亮，照亮他晦暗迷离世界，纵有千头万绪也一瞬化为空白，蓦然乱了心。

文如琢端着伤药，进来放下道“霍夫人没事了，吃了药这会已经睡沉了”

“多谢”凌不疑的声音听上去疲惫到了极点

文如琢看着凌不疑手上已经干涸的鲜血，拧着眉，道“将军，上药吧，会好的快一些”

凌不疑只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作，文如琢无奈叹道“将军我先回去了”她转身，没再看凌不疑一眼，往门外走去。只是她能感觉一那道目光一直在她身后，固执得一动不动，明明那么锐利却又带着些许脆弱。

“如琢”凌不疑终于出声，也惊到了文如琢，凌不疑对她的称呼从来只有裕昌，郡主，这样标准且冰冷的。如琢，少女怀春时她曾多少次梦到凌不疑的呼唤，只可惜如今在她心里能起的波澜甚小

“如琢，我动不了了，可以麻烦你替我包扎吗”

凌不疑的口气中是说不出的悲凉。文如琢不忍凌不疑心气灰败到此等地步，叹了一声转身端来屋内的水盆，坐在凌不疑身边，打湿手巾一点一点的为他擦去干枯的血迹，小心缓慢的为他上药。

凌不疑就这样看着认真的文如琢，淡淡道“阿母，和你说了什么”

文如琢手下一抖，随即沉声道“没什么，一开始霍夫人在说我们性子相像，后来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喊着要找阿狸，要找霍翀将军”

凌不疑微微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为他包扎的文如琢，却发现他的手有些颤抖，她试探的安慰道“今日是忌日，夫人也许想霍翀将军了”

“如琢，我错了对吗”凌不疑的声音发哑，像是生咽了一把粗粝的砂。

这是文如琢第一次见凌不疑有这样脆弱的时候，仿佛一个无助的孩子，在茫然的寻找方向。他们对视了许久，文如琢才点点头，“将军和程娘子都有错”

凌不疑戚然一笑：“先错在我，后在她”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同时也品出了无尽苦味，他仰着头，茫然无意识的道“我不该自顾自的把她拉进，本不属于她的地方，楼垚袁慎都很适合她，而不是我。不喜欢必然就不会回应，强行绑在一起的后果只有两败俱伤”

文如琢垂下眼，那满眼的泪水，叫她觉得睁眼都是一种困难。这样看来她和凌不疑也很相像，都执着不喜欢自己的人。她声音沉缓两分，轻轻道“其实若程娘子只是一个普通女娘，也许都不会这么麻烦。问题是她骄傲自尊心强，不屑于任何被人保护的行为，认为自己是独立的个体可以处理任何事情。这本没有错”她含泪望向凌不疑“可这个世道不允许，人活着必然是有数不清的牵绊和拉扯。我们只能尽量保持不变的初心，必要时顾全大局，然后才随心所欲。大人不能像孩子一样，为一颗糖，一个玩具随意争吵打闹。”

凌不疑陡然一震，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手撑在桌案上，“是啊，我们有什么资格为肆意妄为”他嘴角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像开在秋风颓然惨败的花朵，“这样浅显得道理她为何不懂”

文如琢努力笑了一下，道：“大概是因为眼界吧”

凌不疑重复了一遍，看文如琢耸耸肩，摊开手“我说过程娘子坏话，说她眼皮子浅，不愧是出身小门小户，从小没人教，但是阿妤反驳了我”她顿了顿，严肃正经的道“她说一个人怀了一颗开阔善良的心，出身教育方面不足而导致的眼界狭窄，会随着阅历与时间而慢慢地打开，积淀到一定程度，人也必然会脱胎换骨，反之亦然。比如文修君，比如万老夫人”

凌不疑稍待轻轻颔首，眼中闪烁着清冷寒意，“不错，文修君出身乾安王族，家世显赫，老乾安王待文修君虽算不上极好，可生在乱世衣食住行琴棋书画一样未缺。还是把文修君养成了一个只知胡乱贴补弟弟的蠢货，不曾真正考虑过乾安王族的未来”

文如琢接语道“万老夫人的出身不算好，能够嫁到万家实属是高攀，她与万老太爷也是经历坎坷走到一起。可万老夫人看的到万老太爷对她的好，也能理解这些。这才有了万老夫人割耳守万家，抚育幼儿成人成才”她微露无奈之色，“程娘子凭借一腔孤勇，一时意气在宫中横冲直撞，将军你若事事与她分说明白，那她就会说你独善其身。然后再按照她的想法去帮助她想帮助的人，出现后果她又承担不了，最后就只能落到将军你的身上。”

凌不疑轻笑一声，肩膀沉落，叹道“确实如此”

文如琢起身，看向凌不疑，“你们俩很像，都是大刺猬，所以很累”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凌不疑心中一恸，抬手想要拉住文如琢，却只轻触到她的指尖。直到文如琢推门离开，他还呆在那，不自觉的抚摸着拂过她指尖的手。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猛然收回手。仰头扶额，喃喃自语“该结束了”

霍君华突然犯病，来势虽凶，可不比从前无人疏解只有她自己硬抗着，这回家里霍妤安文如琢崔祐都悉心照顾她，开导她，所以好的也快。

这不霍君华精神大好，倚在榻上，崔祐哄着她多喝两口汤药，“君华，多喝一口，阿妤熬了半个时辰，一步都没有离开，你就喝这么一点，她得多难过啊”

霍君华闻言又多喝了两口，崔祐这才哎的一声笑了。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举得托盘朝霍君华躬身道“阿母，叔父”

来人是凌不疑，霍君华也不理他，崔祐后来听文如琢说了祭奠那日的事情，知道霍君华还在气头上，如何敢言。可凌不疑就弯腰举着盘一动不动，母子俩怎么好一直这么僵着。于是给了个台阶，“子晟，你来”

凌不疑闻言上前，崔祐将碗放在他盘内，又把里头的蜜饯取了一块，放在霍君华唇边道“阿妤和琢琢她们做的，尝尝”

霍君华别过头，崔祐继续哄道“可不能把她们俩的心意给浪费了，君华尝一口”

霍君华瞥了眼崔祐手中的蜜饯，微微张口，崔祐顺势往里头一塞，道“怎么样好吃吧”他笑着朝凌不疑“子晟，今日君华想吃肉羹”

“是”凌不疑转身想走，却被霍君华叫住，她朝自己招手，凌不疑一愣，随即放下盘子，恭敬的跪在霍君华榻边。

“别怨我，那日话重”霍君华抬手欲抚上凌不疑的脸颊，阿狰的相貌越来越像兄长了，就因为这样她一日一日的害怕，害怕阿狰报不了仇，反被仇人所杀。但她也知道这重责几乎要将阿狰压垮，所以他说寻到心爱的女娘，她是高兴的，起码有人能替阿狰分担了。可忌日那样的日子，竟被人如此践踏，哪怕是阿狰心爱的女娘也不行。她也想狠狠心，但她时日不多，也终究舍不得，霍氏唯一的血脉，从此一蹶不振。于是她握住凌不疑的手，做出最后的让步“我也没几日活头了，你们等的了，将来事情了结，我也去了，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阿母”

“君华”

凌不疑和崔祐都急急出声，凌不疑更是握紧了霍君华的手，他们姑侄二人甚少有这般平心静气交谈的时候，多数时候霍君华都在装疯卖傻的保护他，他低下头额头贴上霍君华的手背。为了程少商值得吗，此刻他扪心自问，他也说不出值不值得，但程少商比不上他的复仇比不上霍君华，那是他人生的全部，不复仇他活着毫无意义，霍君华不在他就失去了支柱。

霍君华感受有温热的液体滚落在手背上，她抚上凌不疑的头，轻声道“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不然我走了也不安心”

“阿母，叔父”凌不疑抬头望向二人，满目通红，声音沙哑的道“我要退亲”

作者凌不疑的逻辑其实很通顺，任何是事，任何人都要排在复仇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