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见天日

从杏花别院回到宫中，司岄悬毫无睡意，翻找出了那块刻有凌不疑三字的玉佩放在桌案上，手撑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盯着发呆。

“笃笃”，敲门声响起，司岄悬起身去开门。

程少商阿姊，我见你屋里亮着灯，便想着来陪你睡觉。

程少商穿着睡衣，将抱着的枕头被子放在司岄悬的榻上。

司岄悬是来陪我睡呀，还是让我陪你睡呀？

她拢了拢衣裳，用手指轻轻点了下程少商的额头，笑得娇嗔。

程少商阿姊……身材真好。

程少商上下打量了司岄悬一眼，平日里就觉得她身材傲人，今日这么清楚的见她只着睡衣，换她是个男子，现在定是鼻血喷涌、血脉喷张了。

司岄悬流氓！快裹紧被子，免得冻着了。

两个在榻上盘腿而坐，各自裹着各自的被子，相对而视，欲言又止。

程少商阿姊是从小便同子晟一起长大吗？

司岄悬自然。

司岄悬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忧伤，更多的是怀念。

程少商今日崔叔父同我说了许多关于子晟儿时的事情，还提到了霍将军的儿子……

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般，程少商盯着司岄悬的眼睛，开口道。

程少商崔叔父说，子晟爱吃杏仁，但是霍将军的儿子无伤却杏仁过敏……今日子晟那副模样……

司岄悬是。

程少商还没说完，便被司岄悬打断了。

司岄悬少商你很聪明，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人走进了子晟的心里，也只有你一人，发现了这其中的秘密。

对方瞪大了眼睛，纤细的手猛的捂住自己的嘴，满脸错愕震惊，久久缓不过来。

程少商阿姊…当真知晓我在说些什么……？

司岄悬苦笑。

司岄悬我自小与阿狸、阿狰长大，你认为呢？

程少商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程少商可是…可是……

司岄悬这其中的苦衷与辛酸，子晟最为清楚。

她伸出手握住了程少商的手，看向程少商时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司岄悬少商，你若真想知晓你未来同床共枕的夫君是什么人，那你应亲自去问子晟，让他亲口告诉你。

这一晚上的信息量巨大，程少商一时之间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弯。

程少商甚至感觉是司岄悬在吓唬她玩儿，但种种蛛丝马迹又告诉她，她今夜的猜测都没错。

宣后少商？阿悬？

程少商与司岄悬对视一眼，各自恢复了正常神色。

宣后推门而入，看见两个人在榻上闲谈，她笑的和蔼。

司岄悬与程少商将她扶到榻上坐着。

程少商这么晚了，皇后怎么还没歇息？

宣后予近日身子不好，眠浅，方才去了你的屋子，见人不在，一看阿悬这还亮着灯，予便知晓你们二人定是瞧瞧在说些闺房话。

司岄悬皇后近日可是在为皇兄之事烦忧？

宣后摸了摸司岄悬的头发，有些惆怅。

宣后楼太傅乃太子师，这段时日，文修君、王淳、五公主还有楼太傅接二连三出事，即便东宫能从此事中择出来，怕是太子心中，也不会好过。

司岄悬与程少商都沉默了，二人心中都有些愧疚。

程少商皇后，我偷偷离开都城，把楼犇查了出来，才会连累太子殿下，皇后……不怪我吗？

宣后为何要怪你？

宣后你乖巧听话，予怎会不知你心中的苦楚？

宣后其实，予心中甚是敬佩你，若我当年也有你这般孤勇，或许，也能救下我的阿父阿母……

司岄悬与程少商跪在榻边，一人伏在皇后的一边膝头上，安慰般轻握住她的手。

司岄悬皇后要先保重自己，除了皇兄的事情，你还有好多事情都要操心……

宣后是呀，如今予只操心你们二人的婚事。

宣后即将出嫁，阿悬近日可要好好学些规矩。

宣后袁家是世家大族，人口繁多，规矩繁杂，不比往日你独身一人逍遥快活，既要嫁为人妇，便要担起为人妻子的责任。

司岄悬阿悬都记着了，不过就算嫁人了，我也会多进宫陪皇后的。

司岄悬笑的纯真，就像无数次少时她伏在皇后膝头，一遍又一遍的要皇后再讲些故事给她听，听完便乖乖睡觉的时候一般。

皇后带大的孩子不少，但如今只剩下少商跟她才真正能让皇后体会到母女之乐。

程少商皇后…跟我说说子晟的事情吧？

程少商望着皇后，眉头微皱。

宣后子晟的事儿你问予，还不如问阿悬呢。

程少商不要不要，我就想听皇后讲。

宣后也乐得清闲，抚着程少商的手缓缓讲起了凌子晟儿时的事，时不时还让司岄悬补充。

宣后子晟与无伤，像又不像。

宣后子晟儿时欢脱得很，无伤倒是常沉默寡言、少年老成，不过子晟体弱，也欢脱不到哪儿去，只是话多好奇，喜欢到处走。

宣后予记得很清楚，子晟、无伤跟阿悬儿时的关系最好，子晟那般性子，只有见到阿悬的时候才会磕磕巴巴害羞安静些，无伤见他这幅样子，就总是顽笑他。

宣后后来发现了那种事情后，子晟就变得像无伤一样不爱笑了，圣上倒是也问过他，他只说，他要替死去的无伤活着，不能再恣意妄为了。

宣后子晟的前半生过得太苦了，予庆幸，他身边，余生有你。

程少商沉默了许久，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放松。

一旁的司岄悬盯着桌案上摇曳的烛火，心中忽然有了释然的感觉。

就像是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多年，如今终于重见光明。

又像是被冰封在湖底许久的鱼，如今咋暖回春，冰化了，新鲜的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

她偷偷抹了抹眼泪，又开始对未来迷茫。

难道让程少商跟她一样缄口不言许多年吗？

彭坤抓到了，幕后真凶也即将浮出水面，未来将如何，她不得而知。

程少商我也庆幸，他身边能有皇后。

宣后一只手摸了摸程少商的头，另一只手又拍了拍司岄悬的背，她总是这样温和。

宣后无论发生何事，人总要往前看。

宣后你们也莫要担心，快些睡吧，或许明日，会更好些。

司岄悬皇后，今日……你能不能像儿时一样，陪我们一晚？

程少商也撒娇一般拱了拱自己的脑袋。

宣后笑了，看着伏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女孩儿，笑得更加温婉，就如同这正是她亲生的一双女儿。

宣后这有何不可？

宣后轻轻拍打着两个人的肩，如同哄婴孩睡着一般哄着她们。

嗅着宣后身上淡淡的清檀香，望着另一边的程少商闭上了眼，司岄悬的视线逐渐模糊。

她好久没这样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