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绰下云烟8

日子平静地过去，仿佛是随手牵出的大片锦缎，华美绚烂又乏善可陈。

六月十七那一日，皇帝召了费云烟伴驾，听闻曹贵人突然发动，他也并没有过去瞧一瞧的意思，仿佛这件事，还没有眼前的一盘棋重要。

他自然是不想去的，万一曹贵人生的是阿哥，华妃当场提出抱养怎么办？不去，才能有时间去做缓和。

费云烟也一直没有说什么，坐在日光晴明底下，一直到吃掉对方的将字，才道

费云烟“这局是臣妾赢了。”

皇帝含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皇帝“你胆子倒是大，总是敢赢朕。”

费云烟支着腮，不以为然道

费云烟“不过一局棋，皇上还输不起吗？”

后宫女子哪怕围棋不会下也是懂一些的，而对费云烟而言围棋她目前就是原身那个会数目的水平。相反象棋才是她熟悉擅长的，自小她家门前柳树下石板凳就常年坐着几位老大爷车马对奕，最固定的一位就是她家的老爷子。

最初她提议和皇帝下象棋的时候，皇帝还有些惊讶，不过如今皇帝闲时也会叫她过来杀上两盘。下棋嘛，棋逢对手，有输有赢才更有趣味。

明明是夏日，皇帝微凉的手指像带着微湿的水汽，抚过她的手背。

皇帝“朕记得曹贵人和你是差不多时间入府的。”

费云烟“臣妾和曹贵人是同一年选秀的秀女，曹贵人比臣妾早进府几个月。"

此话说起来确实是有些世事无常，原身原本是那一届中容色最出挑的秀女，她家世也算不差，自以为是必然入选，将来必定大有前程，就在殿选前持靓行凶，这般轻狂自然是被落了牌子。而曹琴默家世落魄，人也不出挑，但因为规矩被当时还是德妃的太后选中指给皇帝，而原身最后到底还是因缘际会进了府。后来两人又都前后投靠了华妃，才在府里站稳了脚跟。

只是两人的关系也并不算多好，在原身看来府中除了年世兰就数她最得意，她是看不上曹琴默。而曹琴默也没少把原身当挡箭牌使。

费云烟还未想完那些前尘往事，宫人来报曹贵人难产，皇帝的口气淡得如一抹云烟

皇帝"保孩子！"

费云烟只觉得齿冷，那种凉薄的心境，如山巅经年不散的浓雾，阴翳成无法穿破的困境。她对皇帝的话并不觉得意外，哪怕是几百年后寻常人家也有不少人做这样的选择。不过那时她还可以一句不婚不孕保平安，可如今连这样的感叹都不能说。

不管如何，费云烟此时是怎么也说不出宽慰皇帝场面话，何况皇帝若有所思的样子很显然是在怀疑华妃是不是在杀母留子，一时两人亦是相对默然了。

殿中紫檀架上的青瓷阔口瓶中供着一丛丛茉莉，雪白的花朵一蓬一蓬的，团团如轻绵的云，散着如蜜般清甜的雅香，垂落翠色的阴凉。置身花叶之侧，相顾无言久了，人也成了花气芬氲里薄薄的一片，疑被芳影静静埋没。

一直快到晚膳时分，曹琴默诞育的消息及时地拯救了彼此略显难堪的静默。

苏培盛喜滋滋地叩门而入

苏培盛“皇上大喜，曹贵人生了，是个公主！”

费云烟恭喜皇上！

皇帝这会儿显然是真心高兴。笑笑道

皇帝“甚好，按着规矩赏赐下去吧。叮嘱华妃好好儿看护着，朕忙完了晚上就去翊坤宫。”

苏培盛答应着，满面堆笑地下去了。

不管华妃是多么失望，但皇帝显然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晚膳都用的十分香。

曹贵人是不小心崴了一脚才提前发动的，偏偏今日太医院守职的太医都被调走了，若非华妃当机立断责令务必要将太医"请"来，曹贵人母女恐怕就凶多吉少。

皇帝在翊坤宫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就赐了曹贵人一个封号，襄！下令小公主可以特许襄贵人自己抚养。

费云烟所谓半分残缺的圆满，大概如是。

不怪费云烟如此感慨，襄贵人生的是公主，其实对所有人都好。皇上皇后太后暂时放下一桩心事不说，这对华妃也并不是一桩坏事，若真是个阿哥被她抱养，这阿哥并不一定能养大。与曹琴默而言，因为费云烟已经和华妃疏远，倒是能提前得到封号多些脸面。至于封嫔，别说皇帝皇后不愿意，华妃也是不放心的。

景仁宫中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皇后一眼，口气温和关切而不容置疑

皇帝“皇后头风发作，身体不适还是不宜多操劳，后宫之事便交给华妃打理吧。”

皇后心头陡地一跳，忙欠身道：

皇后“是，臣妾昨日头风发作，力不从心没有及时到翊坤宫主持大局，若惹皇上不悦，是臣妾的过失。”

皇帝笑了笑，那笑影却未曾漫到眼睛里，只是道

皇帝“皇后身体抱恙，好好休息吧。朕去瞧瞧华妃。”说罢，起身便传轿出去。

皇后看着皇帝的身影，不觉百感交集，抚着小腹，神色黯然。

玉盏华妃终于如愿了，往后还不知道要怎样得意呢！

费云烟本宫不是和你们说过，这是早晚的事情。

宫人的女人算计着荣宠，地位，权利，孩子。但最会算计的还是皇帝。

费云烟“本宫的妆匣呢？”

琉璃利索去取来了，那是一个檀香木的双层小妆匣，贴着薄薄的合欢同喜的金箔花样，镶点着色色雪白的小米珠，极是精致华丽。

费云烟纤手一扬，匣子开启，玉盏只觉得满目珠光。匣子里累累堆着数粒拇指大的祖母绿，玻璃莹翠。翡翠兼冰种与翠种二色，如静水沉沉，汪在匣中。珍珠之物更是散落其间，难计其数，只粒粒浑圆，金黄润泽，是海中所产的金珠。另有红、蓝宝石与双色西瓜碧玺散在那里，都是难得之物。

费云烟打开最底下一个屉子，取出一枝金镶珍珠宝石瓶簪，那簪柄是“童子报平安”图案，一颗硕大的玛瑙雕琢成舞蹈状童子，抱着蓝宝石制宝瓶，下镶绿松石并珊瑚珠，枝杈上缠绕金累丝点翠花纹、如意，嵌一“安”字。是她特意嘱咐了内务府做的。

费云烟这支簪子我还一次都没戴过，等下好好包起来，送去给襄贵人做贺礼吧！

玉盏这么好的东西送给襄贵人岂不可惜了？

费云烟看了看琉璃

费云烟你觉得呢？

琉璃华妃向来能听的进去襄贵人的话，娘娘与襄贵人结个善缘也是好的。而且皇上也在翊坤宫，皇上膝下子女不多，这也是娘娘对公主的一片疼爱之心。

玉盏见费云烟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忙扶了扶身

玉盏奴婢知道过去该怎样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