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您是少主

沈弋感觉后背麻木胀痛不堪，但看着少年身负重伤晕倒在自己眼前还是忍痛起身上前查看他的情况。他半跪在少年身侧，发现少年虽然浑身血水，污浊不堪，但衣物完整，没有外伤。他伸手探测那人的鼻息与脉搏，除了有些虚弱外，一切正常。

既无外伤又无内伤，他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沈弋不解。又看眼前这人长袍长发，俨然一副古人打扮，便更为困惑。这人身上既无证件也无手机，在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打120或报警后，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先把他带回家。

但沈弋这个一米八多的大男生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犯了愁。少年的身量已经完全张开，躺在地上是那么长一条。他看着消瘦，肌肉实际上很有分量。要把他背回去，这运动量可真够大的。

沈弋既要小心不要弄伤他，又要尽量躲开人与监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这少年弄回了自己的别墅。沈弋将他染血的衣服换下，擦拭干净身上后叫来了自己的私人医生。医生检查过后也说他没事，可能只是过于劳累，需要休息而已。

沈弋送走医生后便坐在少年的床前，看着已被擦拭干净的面庞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少年小麦色的皮肤是那样的干净，没有任何的瑕疵与皱纹。笔直上挑的的双眉使得他本就立体的脸庞显得更为凌厉，与眉骨相连的鼻梁更是挺拔到了极点，即使双目紧闭，也能想象出那深邃的眼窝中会有一双怎样美丽的眼睛。少年因缺水而略微有些干裂的薄唇苍白至极，但即使是这样，他依然显得是如此的刚毅傲然。

他一睡便是三天。早已过了他该醒来的时间，却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沈弋盯着这个神秘的少年，不禁微微皱眉。

沈弋不知道的是，此刻少年正深深地陷入一场梦魇之中，无法自拔。

“少主不要——！”宫皓听见自己撕裂的吼声划破长空，而后，周遭的所有声音都不见了。熊熊烈火燃烧的“噼啪”声、兵器相撞的“叮当”声、呼啸的风声、悲恸的哭喊声……一切都消失了。他只觉得世界一下子陷入了无边的空寂，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寂寥。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慢慢抽离身体，飘到半空，看见自己一动不动地趴在一个巨坑边，几乎睁裂的双目死死盯着巨坑中燃烧着的诡异的蓝色火焰，右手手臂垂在巨坑边，手指无力地蜷曲着。

他在干什么？灵魂这样想着。

突然，他感受到自己的右手掌心传来被什么东西划过的痛楚，喉间也泛起丝丝血腥味。然后就是心脏，宫皓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攥住，而那双手还在不断加力。心脏的绞痛已然令他无法呼吸了。

好痛苦……我的心好痛……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瞬间，世界再一次重回黑暗。

“找到他……把他带回来……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留在那儿……永远都不要回来……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两种声音在宫皓的脑海中对冲，使他头痛欲裂。他捂住耳朵，可是根本没有用，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这两股力量。徒劳的反抗只会增加他的痛苦。

宫皓猛然惊醒，他弹射般从床上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倒着气。他仍能感觉到心脏的绞痛使他喘不过气来，冷汗从后背和额头不断地往外冒。梦中的场景不断在他眼前闪现。燃烧的烈火、遍地的尸首以及那个冒着蓝火的巨坑。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旧身处黑暗之中。自己这是在哪里，自己又是为什么在这里？努力去回想，可除了梦中的画面与声音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疼痛渐渐平息，宫皓再次举目四顾，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极为柔软的床上。夜似乎已经深了，但凭借透过窗帘缝隙的那一点点月光，他勉强看清楚了眼前洁白的床与浅绿色的墙。他从未见过绿色的墙。正当他为此感到诡异之时，门被打开了，随后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在这里躺了四天了。”

宫皓慢慢睁开被亮光刺激到的双眼，看见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端着一盆水和一条白色毛巾坐到了他的身侧。

这人是……是少主！

宫皓认出了自己的主人，立马便想起身行礼，可谁知刚一动弹便发觉自己的身体软得像一根面条，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差点跌下床去。

沈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先别动，你才刚醒，先缓一缓。”

在宫皓听来，沈弋的嗓音温和与安定。听见他的声音，方才纠缠着宫皓的焦灼与不安骤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少……少主。”宫皓过久没进水的嗓子甚是干哑。尽管虚弱至极，他却仍是竭力抱拳行礼，“您这么长时间都去了哪里？属下找您真的找得好辛苦……您没受伤就好……”

未及话毕，宫皓便已哽咽不能言。苦苦寻找这么久，如今终于如愿所偿，宫皓自是喜不自禁。一股难言的感动涌上心头，饱经痛苦折磨的心脏如今却如同激昂的鼓点般雀跃地跳动。

沈弋闻言本就一头雾水，如今又看到这人涌现出的泪水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人莫不是不正常吧？沈弋这样想着，便不自觉地向后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你这人真有意思，奇装异服也就罢了，说话也怪腔怪调。还有，我不是你少主，我叫沈弋。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我们根本就没见过的好吗？”沈弋有些好笑道。

宫皓听罢微怔，他抬起头看向沈弋，小麦的脸庞因过久的昏睡而显出病容。他眼中的疑惑不断加深，“少主，你不记得我了吗？”

少年的眼神过于炽热了，沈弋堪堪直视着他如水般清澈的双眸，“来，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从哪里来的？”

“少主我是宫皓，今年刚刚及冠，与少主同岁，是扬州雅玄门的门徒，是您的贴身侍卫。”宫皓尽管不知道少主为什么不记得他了，但对他问题一一作了回答。“少主，您不叫沈弋，您的名讳为‘乔一羽’。”

沈弋只觉得宫皓越说越离谱，他当了二十年的沈弋如今却有人跳出来说他不是沈弋，那他到底是谁？

“好吧，那你能先回答我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弄的吗，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不知道。”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不知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说我是你要找的人？“

“并无证据，虽然您装扮与过去大为不同，但您我少主长得一摸一样。世上怎会有两个完全相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