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们回到刚才那座山坡,拜了天地,我们没有父母,就让苍天和大地给我们作了见证。
起身后,二姐一脸严肃,左手叉腰右手点指着周围的花草树木、坡坡坎坎,骄傲地大声宣告:“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我卯二姐就是有男人的人了,所以你们都给我小心着点,我出门的时候,都给我让着些,要是你们不小心刮伤了我,绊倒了我,哼哼!我就让我男人用九齿钉耙铲平了你们!”我站在她身旁挠着脖子,“嘿嘿嘿”地傻笑个不停。
回家的路上我仍然背着二姐,这次是我主动要求的,我原本打算还像第一次那样兜圈子,没想到二姐给了我一记粉拳,佯怒道:“傻啊你,把我男人累坏了怎么办?嘻嘻嘻……”。
回到家,我走进里屋,屋里点着两根巨大的红烛,烛光透亮照示明了:墙上贴着大红囍字,床上铺着大红床单。我把二姐放到床边坐下,二姐转身取过被子小心翼翼地铺开,说道:“夫君,快来看看咱俩的结婚证。”
只见被子上绣着大大的“福陵山云栈洞”几个字,我走近细看,画面上的小猪背着一名女子走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女子的手里握着九齿钉耙。
二姐拉我坐下,说道:“夫君!妾身本是这福陵山上的一只小白兔(有争议),历经磨难修炼出这人身,至此已近千年了。这么多年我也没遇到过一个心仪的男子,妾身昨日见了你便一下子喜欢上了你,我就想把你拴在身边做我的唯一。
今天这些事情都是我昨天提前设计好的,我连夜做了婚服,还把我心中所想绣在了被子上。今天如果你没有同意,接下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二姐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一种委屈感油然而生,眼眶也越来越湿润。
我慌忙站起来,勇敢地大声说道:“哪有的事!哪有的事!明明是昨天那些贼人的同伙想要报复我,他们又不敢惹我,便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我家娘子,早知如此,我昨天就应该把他们全部打杀了。敢欺负我老猪的娘子,他们真的是活腻歪了!娘子,你没有骗我,我知道你对我好,虽然我力气大,可是背一个人肯定要比背一座房子要松快得多!你说是吧?”
二姐破涕为笑,“哎呀,站起来干嘛,妾身知道你对我好,来,快坐下。”二姐拉我坐下,靠着我的肩膀,柔情地说道:“夫君,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一个实诚人。别人会觉得你长得丑,可是我却觉得你长得很可爱,你虽然皮糙肉厚,可你的心是透明的。
昨天你救下了那一队商人,人家赠给你金银你居然不要。我本以为你会不留名姓立刻转身离去。没想到,你居然扭扭捏捏地不肯走,半天才说了一句‘我老猪的肚皮饿了!’咯咯咯……,真是可爱极了!还有啊,我就喜欢你的大耳朵,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的玩具,以后你要是做错了事,我就揪着使劲儿拧。”
二姐说话的时候,自始至终保持着一副娇羞的小女儿态,眼睛里憧憬着未来。她的眼睛非常美丽,就像山泉里的玛瑙。
结婚后,二姐一心一意打理我们的小家,一有给我长脸面的事情,她就把我推出去,专门要让别人看看。家里攒下的银钱就放在床底下的箱子里,被我们的喜服压着,但是二姐从不让我动。我饭量大,二姐每次都要做上一大锅,然后我就开始狼吞虎咽,这时二姐就只能放下碗筷帮我抚背顺气。我很不好意思,二姐却说本事大的人吃得才多,这样才可以很好地保护她。
就是有一点非常奇怪,我每次干活睡着都会被发现。等我醒来时总是看见二姐双手叉腰,气鼓鼓的,然后我就会很自觉地曲腿弯腰,二姐就会跳到我背上,揪着我的耳朵,非常满足。
很可惜我们没有等到第一个结婚纪念日她便过世了,走得是那样地突然。
那天原本晴空万里,中午时分二姐破天荒地比我先吃完饭,然后对我说道:“夫君请慢慢用饭,不要吃得太急把自己噎着了,待会儿怕是要下雨,千万千万不要出门啊!妾身有点事必须要出去一趟”,边说边往外走,显得很是焦急。
我站起身来,问道:“娘子,什么事啊,你先等等,我背你去啊,既然要下雨那改天去也行啊。”
二姐道:“哎呀……,女人家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跑去干嘛嘛?我都跟人家说好了,真是的。好啦好啦,乖乖吃饭,等我回家,嗯?”,边说边推我坐下,然后立刻转身往外走。
“娘子等等,伞”,我急忙去取雨伞。
“噢!瞧瞧妾身这个脑子。”
“早点回来啊。”
“放心吧,千万不要出门啊。”
“知道啦。”
二姐走后,我一边慢慢扒拉着饭,一边想着二姐今天的反常来,可是又想不通问题在哪里。从早上开始二姐就锁着眉头,眼神里透着哀怨,但我并没有多想,因为这种情况我不经意间发现过多次,好几次二姐脸上还有泪痕,每次我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病痛,她都会立刻展露出笑容,然后矢口否认,说我看错了。
屋子里突然暗了下来,我刚走到门口,天空就电闪雷鸣,雨也伴随而来,心里正想着“二姐怎么算得这么准”,突然一道炸雷劈了下来,好像还劈中了什么东西,我心里一颤,大叫一声“雷霆劫!”。
我发疯似的沿着雷劈的方向狂奔而去,炸雷不断地往下劈似乎在跟我赛跑,等我赶到了那座山坡时早已风停雨收。
由此而始,由此而终!当看见那颗劈倒的大树时,我万念俱灰,二姐就躺在那棵树的旁边,一动不动。
我把二姐搂在怀里,哽咽地无法言语。二姐气若游丝,梦呓般地说道:“夫君,我们这一世的夫妻怕是已经走到头了。”
我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痛苦地道:“娘子,你不要说话,省点力气,我带你去找药,天上地下、四海龙宫,我们去请大罗神仙,一定会有办法的。”
二姐脸上露出一丝毫微的笑容,说道:“夫君,谢谢你这样骗我。你知道的,我们妖属修炼成人形,五百年一小劫,一千年一大劫,今日整好一千年。妾身没用,没有度过去,倒是连累了夫君从此孤苦无依,妾身太自私了。”
“夫君,平常妾身不让你动家里的钱财,是我的不是,你饭量大,妾身走后莫要胡乱花用,……别把自己饿瘦了……,我走后,娶一名还女子照顾你……,夫君,你承诺过要背我一辈子……”。刹那间我泪如雨下。
我把二姐扶到背上朝家的方向走去,我有无穷的力气却走得步履蹒跚。二姐趴在我身上,就那样一直趴着替我遮挡太阳,却再也没有力气替我擦汗,此刻我才真正明白“兜圈子”真的是一种幸福!
我第一次体验到了离别的痛苦,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孤苦。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对我,也许老天认为我这个人根本就不配体验人世间的幸福,根本就不配享受女子的温柔,只有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我还要对老天感恩戴德。
二姐在世时总是笑呵呵的,给人温暖,就像一朵太阳。可她不想让我知道她大难将至,还拼命地攒钱,就怕自己没有躲过雷霆劫我会饿肚子。
二姐在生前把美好留给了我,走的时候又把希望留给了我,而她一个人扛起了所有。
福陵山云栈洞,一个让我刻骨铭心的地方!
铭刻得再深,对我而言,都会慢慢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