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的B市,绵绵下了几天的大雪。
任豪站在别墅外的停车场里,手耳都冻的通红,只能不停地呵气取暖。
等了很久,任豪终于气喘吁吁地从别墅里冲出来,他穿着精致合身的黑色礼服,好似真正的王子,盛栞又看的呆了。
“你怎么不进去?”任豪的话语里夹杂着来势汹汹的怒气,“站在外面多冷啊!你想冻死吗?”
她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笑笑,声音压的很低:“我没有邀请卡,警卫说这里不让外人进……”
任豪一愣,气焰顿时降下来:“……对不起,我给忘了。”
很少见到他这懊恼的有趣样子,她忍不住开心起来:“算了,我也习惯了。”然后她打开手里的袋子,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拿去,这是专门送你的生日礼物。”
任豪乐呵呵接过来,小心翼翼拆开包装纸——盒子里,静静躺了一支金色的蜡烛。
“哟,敢情你大小姐就是为了送我这根蜡烛,大雪天坐了三个小时车赶到这儿来?”
任豪斜斜睨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和调侃。
“哪儿呀。”盛栞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这可是许愿蜡烛,点燃了再许个愿吹灭,就可以实现你一个多年来的愿望。”
任豪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傻妞,都多大了你还信这个?”
盛栞没有笑,她只是静静看着任豪欢喜的脸,仔细留意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有些伤感,又有些贪婪。
任豪笑够了,终于还是顺了她的意,叫警卫拿来火柴将蜡烛点燃。
夜晚积雪的庭院,桔黄色的烛光格外温暖,任豪安静闭了眼许愿,俊美的脸庞在烛光下放大,像希腊雕塑一样动人。
盛栞看着他近乎完美的侧面,眼中似有热气要夺眶而出。
挺住,挺住,任豪捏紧手中的东西,深深吸了一口气。
任豪终于睁开眼,“呼”地吹灭了蜡烛,笑嘻嘻望向还在发呆的她。
“我那个多年的愿望呢?实现了么?”他长而亮晶晶的眼里,满是小孩恶作剧般的得意和刁难。
“已经实现了啊。”盛栞微笑着,将手里那张几早已准备好的薄纸片轻轻递过去。
任豪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呆呆望向盛栞,实在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张明天去加拿大的机票?这是干什么?”
盛栞的笑容淡淡漾开来,一波又一波,温暖而透明。
“你的愿望实现了呀,我明天就要去加拿大,以后都不会再来烦你了,懂了吗?”
薄薄的纸片从任豪的手里滑下来,雪花般,无声飘落到地上。
“你去那边做什么?”
过了良久,任豪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莫名的恍惚,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学语言,找工作,总之要做很多很多事。”盛栞依旧保持着笑脸。
搞不好,还要在那边结婚,生小孩。
“去多久呢?”任豪又问道。他已经不再望着盛栞,转头凝视别墅里五颜六色的灯火。
“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一待就是好几年。”她垂下长长的睫毛。
也许,将永不回来。
“那么……一路顺风。”任豪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终究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嗯。”她认真点头。
“任豪,任豪!”
屋子里有个娇俏的女声忽然唤他的名字,声音划过夜空,打破了这怪异的气氛,“任豪去哪儿啦?”
“快回去吧,他们都找你呢!”盛栞回过神来赶快说,声音里夹着一丝紧张。“给他们看到就不好了!”
边伯贤没回话,低着头,静静站在原地。
屋子里陆续有人走出,提着灯朝庭院这边走来。
“任豪,任豪!”他们大声唤着任豪的名字。
盛栞看看任豪,他还是呆呆的,一动也不动。
于是盛栞只好说:“我先走了啊,免得他们看到我了给你添麻烦。”
然后盛栞慌里慌张从庭院的旁门溜了。
那天的场面,后来盛栞每次想起都忍不住要笑出声。
连告别都这么不光彩,想来自己还真是如任豪所说,无可救药的蠢呢。
很多很多天以后,我们的盛栞坐在温哥华的露天咖啡厅里,向前来度蜜月的芦柑讲述当时的一切。
“好傻呀,是不是?”盛栞讲完了,微笑着,眼底是永恒不变的温柔。
“……你倒是无聊。”芦柑想说什么,可眼底居然有薄薄的雾气,于是只好装样子骂骂盛栞。
盛栞抿了口咖啡,遥遥望向窗外,整个人笼罩在淡淡的甜美里。
什么是爱情呢?一定要两情相悦携手白头么?
可是盛栞的爱情,每一滴每一点都与任豪有关,因为在她的恋爱故事里,除了相思以外什么都没有。但她依然觉得幸福,甚至比自己这个女朋友还要更幸福。
芦柑这么想着,心理不由地复杂起来,眼前佳人的脸也开始朦胧。
“我一定要给她介绍新的男朋友!”
于是芦柑酸着鼻子,暗暗下了决心。喝完咖啡,肥花打开皮包准备付款。
有张白色的纸从夹层里掉出来了,芦柑帮她捡起来,无意中瞄到了上面的内容。
很精美的卡片,压着暗花,盖了金色的徽章,却没有签名。
“哎呀哎呀……”盛栞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叫出来,赶紧把卡片夺过去收好。
芦柑没有说话,拉开椅子默默站起来。
她看见那卡片上潦草写了一句话。
I’ll be waiting for you.
字体似乎有些眼熟,但却又那么的陌生。
她望着眼前面颊红红的盛栞,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把心里的疑问咽了下去。
远处的维多利亚港湾,又有一艘船缓缓靠了岸。
也许在这个世界里,执着的人,终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世界很小,爱在转角。
盛栞站在街边等车,海风轻柔拂过她的脸.
I’ll be waiting for you.
——someone will be waiting for her.
她拨开被风吹乱的头发,淡淡笑了。深夜路上没什么人,车开的又快又稳。
盛栞忽然回想到曾经和任豪分手的那天,任豪把她送回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边伯贤忽然出声说:“盛,结束了。”
这话在车厢里显得那么刺耳,仿佛有只大锣在她耳边猛的一敲,震的她心里嗡嗡作响。
她咬了咬嘴,灯光下脸色苍白如雪。
任豪依旧不看她,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方向盘,两眼定定望着前方。
“你明明知道,不值得。”
她没回答,径直按下车窗边的按钮,玻璃摇下,夜风“砰”地涌进来,长发被吹乱了。
良久,她回过头来,笑盈盈地说:“你刚刚说什么?”
那时候,车里放的是《sailing》,Rod Steward的老歌。
I am sailing, I am sailing, home again cross the sea.
can you hear me, can you hear me, thru the dark night far away?
沙哑的嗓子在车里弥漫,漂泊,沧桑,孤独,挫折,但永不绝望。
多年的爱恋,早已造就了她有一颗非同凡人的,坚韧的心。
一个月后,盛栞搬到新的合租房里。“Enjoy your stay, Kan! Every day is a new step.”房东喜悦的向盛栞打招呼,希望她可以在这里住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