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白鹿山开山办学以来，入山求的学才子众多，但招收的女娘却少之又少，同程姌这般才情相貌皆出众者，更是屈指可数。程姌有着出色的样貌学识，还有桑家做靠山，故而在白鹿山，追求者数不胜数，或真心爱慕，或另有所图，这都让她烦恼不已，久而久之，她甚至对男女之情产生了排斥。每当有人对她展露倾慕之情时，不论真心还是另有所图，她都会对那人不由产生厌恶的情绪，所以在何羲对她袒露爱意时，她也是一贯的厌恶排斥，从未注意到，何羲对她用情至深的每一处细节。

面对何昭君递来的那满载何羲爱意之情的红玉簪，程姌深感惭愧，迟迟不愿意伸手去拿。

程姌安成君，这发簪我受之有愧。何羲将军的深情，我……

何昭君程娘子不用急着拒绝

何昭君此番前来，除了送这簪子外，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何昭君我知你对五兄未曾动过心，这簪子让你这般收下，于你而言肯定是份负担。但作为他的妹妹，送这簪子时，我也有份私心在里面的。

何昭君后日我家人出殡，我希望你能戴着这簪子，来送五兄最后一程，就以友人的身份，让他再看看你，好吗？

程姌好

虽说程姌对何羲没有男女之情，但毕竟相识一场，他们也算得上朋友了，送友人最后一程，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见程姌这般爽快的应了下来，何昭君欣慰的笑了笑，这也是何家灭门以来，她第一次展露笑颜。

何昭君多谢

何昭君欲向程姌行礼，被程姌一把拉住了。

程姌安成君无需这般，即便你今日不走这一趟，程姌也是会去的。

程姌伸手接过了何昭君手中的发簪，将其插入了发髻中

……

何家出殡前一日的夜里，程姌戴上了那红玉簪，只身一人前往了何府。

在初夏的微热天里，她穿上了一身厚重的绵衣，身上还披着一件鹅黄大袄。程姌提早的到来和与天气格格不入的打扮，让前来迎接的何昭君很是疑惑。

何昭君程娘子你……

程姌我怕明日前来送别的宾客过多，所以提前来同何羲将军话别，劳请安成君带路。

何昭君会意的点点头，领着着程姌进了府中

何家堂前摆放了多口棺材，何昭君领着程姌径直的走到了何羲得棺木前。

程姌刚要上前，何昭君伸手给拦下了。

何羲是万箭穿身而亡，收敛尸身之时，除去面颊，周身已无一块儿好肉，何昭君都不忍再去看第二眼。

何昭君程娘子莫要上前了，五兄如今的模样你看了会害怕的，有什么话，便站在这里说吧。

程姌我不怕

程姌轻轻的放下了何昭君拦住他的手，走到了何羲的面前，伸手掀开了覆在他面上的白布，许是因为动作大了些，遮盖在他手上的白布也被扯动，漏出了何羲手和被他手紧握着，染满了血渍的香囊。看着熟悉的香囊，程姌一愣。

何昭君以为是程姌瞧见了何羲此时的模样害怕了，忙上前想重新盖上白布，却被程姌拉住了伸出的手。

程姌这个香囊……

何昭君这香囊一直握在五兄手中，无论怎么用力，都不能将它取出，应是五兄觉得它十分重要，所以不愿松手吧，我便将它留了下来。

原来何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中所想之人竟还是她，她从不知自己在他心中这般的重要。望着那被血清染的香囊，程姌不禁红了眼眶。她仿若看见了何羲在生命最后关头的，紧握香囊满心是再也归不了家的遗憾画面。

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庞快速滑落，程姌抬手轻轻拭去，硬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然后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根白玉簪，用它替换掉了何羲发冠上的那一支。

程姌何羲将军，哦不，瑾瑜公子。你送我了一根簪子，那我也还你一根。

程姌正旦灯会那日，你我匆匆一别，你定是未曾看清我的模样吧。

程姌今日我特意穿上了那日的服饰，要你好好看看，可要记住了我的模样，莫言忘记了。

程姌承蒙瑾瑜公子今生厚爱，此情程姌现无以为报，若有来世，请你一定等等我，程姌必定百倍奉还。

程姌何瑾瑜，一路走好，来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