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檀的意识渐渐迷蒙，他的脑海中陡然间浮现出了往昔的情形——
他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副什么模样，他只知道，自己的眼前是一片明朗的天空，高高低低的建筑物与天空相配。
他站的位置很高，上面是晃眼的天，下面是喧闹的街，可他的内心与此景相衬，却显得格外的平静。
紧接着，他的视线有了变化，顶多是小幅度地向右移了一眼，似是在克制，明明想要回头，却又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回头。
“亲爱的凌檀先生，是时候离开了——”
这是一道微哑而低沉的男声，尾音还有些懒惰地拉长了调子。他只感觉，这种声音，既陌生又很熟悉，声音如流水般浸入了他的回忆。
他低声“嗯”了一声，一如既往的平淡清冷，可他却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他彻底转过了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高大却并非魁梧地男子，他并没有留胡子拉渣的癖好，这使他与平常懒散的模样不同。
他的眸子很黑，黝黑如深渊，却常常会蒙上一层淡淡的银辉，这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看看里面到底燃烧着怎样的火苗。
他的后面是扇落地窗，阳光斜照在上，这让落地窗呈现了一种异常刺眼的效果。而正是因为那扇背景亮的刺眼，才让来人的身形衬托得更加高瘦，挺拔。
凌檀似是蜻蜓点水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巧妙地视线下移，盯着同样黝黑的光滑瓷砖。
他的视线中毫不意外地闯入了一双黑色的皮靴。那脚步不轻不重，间距控制地恰到好处，这让人完全联想不到那个懒散一词。
对方穿得是一身全黑色的武制服，小腿的曲线被勾勒的消瘦。他明明感觉，对方已经离自己很近了，近到什么程度呢？
就像是一抬眼就能发生呼吸之间的碰撞。
脚步声在幽静的环境中回荡的格外清晰，而他的心跳，也是这么地不由自主，不受自己的控制，随着对方脚步迈动的频率，在跳动——
很奇异的是，他感觉对方的脚步好像越来越快了……
终于，他率先开口，打破了这莫名的尴尬，当然，也只有他自己这么觉得。
“走吧。”
他抬起了头，不知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那种温热的气息扑打在他的额头上。
对方离他很近，真的很近……
他也不明不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想要脱离一种莫名的禁锢感，于是他再次低下了头。
在来人眼里，他就想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应该好好教育才是。
“咱俩谁是谁的上司?”
凌檀一脸莫名奇妙地抬起了头，又侧过了身，看向底处川流不息的车辆。
“人啊。”
一双白净修长的手突然闯进了他的视野，不安分地摩挲着凌檀的下唇瓣。
“怎么就不是你呢?”
就一直存在这么个暧昧感，就像是乘着一艘洁净的小白帆，在浩瀚无际的大海上摆渡，忽而望见一座金黄的小岛，想要接近——
明明近在咫尺，可却似隔着一道莫名的屏障，让人值得遥遥相望，让人说不上什么来由……
又也许，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来由。
◎
“倒计时，三分钟……”
机械般冰冷的女声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
凌檀缓缓掀开眼帘，眼前的光芒从刺眼到柔和，像是被掐好了时间，隔壁温柔的声音响起。
“还剩一分钟。”
他将要准备站起的身形闻声一顿，而后又揉了揉太阳穴，略些晕眩之感被驱散了些许。
“还累吗？”
“不累。”
对方沉默了片刻，“夫人和孩童有问题。”
“什么问题...”问完这一句话，凌檀便轻轻蹙眉。
对方也没有任何回答，仿佛是知道对方已经猜到了。
“你还记得，夫人跳楼事件吗？”
“记得。”凌檀垂眸。
跳楼，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跳楼背后的原因。到底是谋杀?还是自杀?
到底是心甘情愿还是被迫而为?
能使人失去对生命的渴望，失去对未来憧憬的方式有很多种。
比如拿捏在手的把柄，比如被生活压迫寻求刺激的解脱。
凌檀回想起了夫人跳楼的情景——
那是个面黄肌瘦的女人，脸上的法令纹清晰可见，明明才四十出头，却让人有种“这人命不久矣。”的错觉。
她当时站在一座别墅的阳台上，阳光稀碎地打在她的身上，灿烂的阳光映照在她惨白无色的脸上，与从前的繁华风光的俏丽模样简直论为二人。
凌檀这么看着，心底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预感来的一向毫无预兆，让人摸不清头脑。
不知道是泪水横模还是因为别的缘故，那位即将濒临死亡的妇女眼里仿佛有光。当然，这也仅仅只是凌檀所见罢了。
冷风吹起，吹的她腰间的襟带飘舞，那身子骨瘦弱的，让见证着残忍的一幕的人都觉得，这风只要再大那么一点，告别这个世界，她可能连脚都不用动了……
他看着，那位妇女一步一步地走近铁围栏，缓慢地跨了上去。
看上去还挺有仪式感，她像是在不舍，在跨上了铁围栏时还往紧闭的落地窗门看了眼，但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众人也只会自然而然地以为——她是在怀念过去的时光，毕竟这栋别墅的主人真的很有钱，宠妻狂魔啊！
但也同时伴着这句感叹，疑惑升起——她为什么要跳楼呢？
直到那一抹身影如枯叶般了无生息的坠落，天空的尽头被烧的火红。
凌檀的思绪也随之被拉了回来。
“夫人有孩子吗？”凌檀问。
“据我所知，自打她加入豪门便再也没出过门。生没生孩子也没人知道，就算有那也要么是属于守口如瓶一类，要么是已经被彻底封了口。”
封口的方式有很多种，但彻底封口的方式……那就是人人得而诛之了。
但如果要按照这个逻辑推下去，他的妻子被锁在家中，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精神病嘛！
但，那位别墅的主人，也就是富豪——陈刑，对于社会风水了如指掌，也正因如此才会把公司养的生龙活虎。
对于这个在社会混迹多年的老狐狸凌檀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老狐狸的诞生往往先是在阴沟泥土中滚打摸爬出来的，练就了一身本领也就为混绩打好了相当不错的基础。
陈刑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有神经病，去谋杀一些与他妻子——柳慧比较亲近的朋友亦或是曾经老熟的邻居。
但再怎么精神病，也终究是缺少两个字——理由。
没有理由，也自然就没有证据。
但如果陈刑并没有什么精神病，那这家子可就蹊跷了。
孩童是从哪里来的，这件事可以先撂下，但话题兜兜转转，终究会回到原点——陈夫人，也就是柳慧，为什么要自杀?（22年的我留言：这不是原点……应该是棕色，为什么代表夫人）
“时间到了。”
声音从隔壁徐徐传出，不用对方的提醒，凌檀便已经把视线移到了地面。
果不其然，一圈粉色的线勾勒出了卡通猪的形状。
而他正好站在猪的左耳朵上。
这只卡通猪被画的有些消瘦，也不能说是很瘦，但以他对猪的印象来看……这只猪真的有些太瘦了。
像是被活生生饿了很久……
那么猪与夫人……凌檀的那种预感愈加强烈，烧得人心疼。
“怎么样?”见凌檀这边半天没有声响，游希有些关切地问道。
凌檀回过了神，“没事，出现了。”
“那么，一共五个动物，齐全了?”
“嗯。”凌檀抿着唇应道，又问:“还差几分钟?”
“距上一次系统说话的时间来看，已经过去两分钟了。”
过去了两分钟，也就是说凌檀盯着猪足足看了一分钟。
“还差一分钟，走廊通道就会被强制打开。”
“嗯。”
……
也许是因为是因为他们太老，自觉得活过的时间挺长，一分钟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十分简短。
一分钟后，凌檀对面的墙壁仿佛被打了硫酸般，墙皮迅速变得褶皱，看起来丑得要死，就像是活生生被灌溉了瞬间老五十岁的汤药。
瘫软的墙像是商铺关门的卷帘门一样，向上卷起。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男人，与他脑海中的那位才成年不久的男孩儿不断重合，分分离离，这让他觉得眼前这位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好像与曾经相比不但毫不逊色，反而更胜当初。
凌檀看了眼便移开了视线，如记忆中的一样。
游希身后的墙壁在不久之后登时被打开了一道巨型丑陋的豁口，边缘参差不齐，如同猛兽的獠牙。
豁口一片漆黑，黝黑地仿佛顷刻之间便能将他们吸入那张大嘴中。
“走吧。”游希冲通道偏了偏头。
凌檀点头，旋即便迈开了大大的步伐。
两抹背影消失在密屋中，霎时，灯火全熄——
……
凌檀听着两种因交叠而错乱的脚步声，他是真的很想问问对方。
为什么?
他感觉对方的变化很大……真的很大，特别大，而且不是那种因自然成长而改变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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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为什么?
如果他问不出口，那么这个问题，将会是无解的答案。
但至于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问出口，也将会是一个无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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