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情愿相思苦

挂了几天水，九熙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一行人回了北京。

九华这几天衣不解带地照顾九熙，加上那天晚上也淋了点雨，回了北京也病倒了。

这回换了九熙照顾他，九熙也乐得歇歇，忙里偷闲的日子如今倒很是难得。

香山的枫叶渐渐染了漫山的红，又一片一片跌落枝头，化为翩跹飞舞的蝴蝶。

转眼已是入了冬。

十一月，呵气成冰。

京城也飘起了雪花，纷纷飞舞，宛若窗外皎洁的月光。

何母的一通电话，搅碎了病房中的平静。

何母回来吃顿饭吧，带着九熙一起。

何九华好。

九华没有多说，挂了电话。

他已经大概知道何母叫他回去有什么事了。

看向床脚。

九熙像几天前的九华一样，伏着身子睡得正熟。

窗外的月华如水，染了一室的孤寂和幽悄。

九华却不知怎地心里安定下来。

闭上眼，想要再陪九熙睡一会儿，却一下子陷入黑沉的梦境之中。

再睁开眼已是傍晚了。

四下看看，九熙没在屋里，也不知道去了哪。

九华又望了窗外，无所事事地发着呆，盘算着心事。

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

幽窗冷雨一灯孤。

门边传来响动，九华抬眼，回头望去。

九熙站在门边笑了看他，眉眼弯弯。

尚九熙九华，你醒了阿。

九华怔怔地望着他，看他逆着光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他的面容隐在斑驳的光影里，看不真切。

好像六年前他们的初见。

天很高，云很淡，阳光很暖。

眼前的人宛若迎面吹来的浅浅夏风，清凉，柔和。

同样的笑意，同样的语气。

尚九熙你好，我叫尚文博。

九华目送他离开。

再吹来的风，九华知道，不是他了。

而眼前的九熙，脸上带着熟悉的柔和，嘴角扬着熟悉的弧度。

历经了流年侵蚀，未曾改变。

一如当年。

九华恍然发觉，自己一路走来，六年坎坷，唯有他在身边，从未离开。

九熙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九华低了头，轻轻地笑了。

对。

九熙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

九熙见了他笑，有些不知所措。

他低头看看衣服，没问题啊，挺干净的。

呆呆地抬起头，对上了九华含笑的眸子。

尚九熙笑、笑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九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眸子水亮。

偏了头，侧脸迎向阳光。

九熙看着他在夕阳将尽的一片玫瑰金色中开了口。

何九华没事，我就是，感觉好多了。外面夕阳这样美，任是谁心情都会好吧。

何九华九熙，过几天，我带你回家吃顿饭吧。

九熙在这铺天盖地的金色中定在了原地。

他说什么？

带我回家吃饭？

带我回家？

带我回家。

心底生出了甜到近乎酸痛的幸福感，仅仅是因为四个字。

带我回家。

九熙不是没去九华家中吃过饭，只是这次、这次…

他用的是“带你回家”。

好像就是句无心之言吧。

可这句话，这句话，他盼了多久。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

几度细思量，情愿相思苦。

九熙将脸偏向一旁，深呼吸几口，掩下眼底的潮气，一并还有拾起那心底自己爱得卑微的自嘲和无奈。

语调蓦然间变得轻快，九熙眼中已并无异样。

尚九熙好啊，上次阿姨不是惦记着北海的豌豆黄，这次回去给她带些吧。

九华听了他的话，眼角慢慢弯起，语调缓缓变得缱绻温柔。

何九华恩。

两人相视一笑，沉溺在暮色四合的世界里，只一下，便再不移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