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

回到北京，方雯和蒋程凡联系上，见了一面。

说起来很巧，在她刚要加他微信的前五分钟，他向她发来了好友申请。

方雯加上正要说声好巧，他就噼里啪啦发了一大堆话，一看就是打好了复制粘贴。

她粗略看了看，理解了一下。核心意思其实很简单，他是个弯的，有男朋友了，被爸妈催得不行才不得已答应加她微信，希望她别介意。

至于为什么发那么长一段话……

这小伙子好像憋得实在受不了了，发了篇小作文诉苦，发泄一下生活怨气。

方雯失笑，指尖滑动，挑了个从钟苗那偷来的表情包回他。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完全没有联系，直到同事拉她去公司对面新开的饭店吃饭，那家店名字实在太特殊，让人很难不怀疑就是老板懒得取名。

它叫，程凡的店。

店里的装修也极具个人风格，大胆的色彩装饰，加上各种奇特造型的餐具，方雯莫名的就联想到那个给她发小作文的男生。

店面不大，客人不多，也没有服务员，就是两个人忙碌。上菜的时候方雯看着一头黄毛的男人，随口问了一句：“老板姓蒋？”

男人微微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她，布菜的手依旧很稳。他笑道：“你认识程凡？”

方雯没想到还真被自己猜中了，笑着摇摇头：“也不算，加过微信，没见过真人。”

男人道：“他朋友很多。”

方雯赞同地点头，她也是这么猜的。

“可能有点冒昧，不过，你是他男朋友？”

男人很大方地“嗯”了一声，礼貌性地一笑，“用餐愉快。”

方雯看着他走进后厨，过了一会儿，出来一个更瘦小的，五官清秀的男生。之所以说是男生，是因为他长得很显小，像是大学生。

这个应该就是蒋程凡。方雯心想。

果然，他走过来，像是和方雯很熟悉的样子，手里拿了杯果汁。方雯和同事坐在一张方桌的一边，蒋程凡径直走来，坐在方雯对面，手搭在桌上，开口就是一句千回百转的“北鼻，好久不见哦！”

旁边一直装死的同事立刻肉麻地看向了她，方雯也是一怔，立刻搜肠刮肚，确定没有和这位见过面。

方雯：“你认识我？”

蒋程凡面不改色：“当然喽，咱们很久不见，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方雯想，难道认错人了？此蒋程凡非彼蒋程凡？她迟疑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蒋程凡表情微僵，假笑道：“哎哟，咱俩什么交情啊，还要问名字干嘛啦？”

同事被嗔得忍无可忍，撇过头去。方雯一言难尽地低下头，片刻后，了然了。

结合刚才那个男人说他朋友很多的话，蒋程凡应该是朋友太多记不住，以为她是某个曾经的朋友来找他，于是有了这一幕。

她觉得好笑，想逗他，又觉得太缺德，就直说了：“我们俩应该算半个认识的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加过微信，我叫方雯。”

方雯？这个名字有些陌生，蒋程凡脑子搜索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哦，是你啊！”

店里只有她们两个顾客，后厨的人似乎是忙完了，拿毛巾擦着手走出来。

那个男人比蒋程凡高大一些，面容看着很成熟，留着胡茬，有些大叔范。

他看蒋程凡坐在方雯对面，捧着杯果汁，惊讶万分的样子，走过去说了一句：“怎么了？”

蒋程凡向方雯眨眨眼：“见网友。”

他是个极有意思的人，也很擅长热场子，一顿饭的时间很快过去，四个人聊天完全不会尴尬，很舒服。

“……和你聊完了，然后我就跟我老爹老妈交差呗，结果俩人还不满意，说我工作不好什么什么的，我干脆就辞了。”

方雯嚼着米饭，好奇：“什么工作？”

提到这个，蒋程凡忽然格外神采奕奕：“你追星吗？”

“还好，没怎么追过。”

神采奕奕的人忽然就蔫了：“哦，那我不卖关子了。我以前是个化妆师，给艺人化妆的。”

敢情是想给她嘚瑟自己给她追的星化过妆。方雯暗笑。

看着店里设计感这么强的线条色彩，她对他的职业倒是没什么违和感。

身边的同事是追星一族，兴致勃勃地问：“给谁化过？”

蒋程凡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其实也没化过多大牌的明星，我不是在一家不大的工作室嘛，接的活基本都是小艺人，很糊那种，你们应该不认识。”

顿了顿，他又来劲了，“不过，也是干过一票不错的。张云雷知道吧？现在很火的那个相声演员，姐姐我可给他化过。啧，那一次我化得可真是……”

那个名字一出现，方雯有片刻失神，后面他的自夸她一概没听到。

这些天她逼迫自己刻意远离娱乐，几乎没有看任何娱乐圈的消息。但其实这也没什么，她原本就只关注他一个，其它的一律事不关己。如今也不过就是生活里少了个人，少了件听相声的事情而已。

好像也没多大变化。

这个人……分明已经离她很远了。

嘴里的菜突然失去了滋味，她咽下去，又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食髓知味。

身边那道眼神若有若无地印在自己身上，让她浑身不适。

同事混娱乐圈，当然会关注热搜。就算苏音音最后收尾了，把她的形象拉回来，但带来的伤害却是不可避免的。

大家都知道他们三个之间有不清不楚的纠葛，都在猜测。人心如此，她理解，也可以装作没看见。但这不代表她不受影响。

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想要这么多关注。

好不容易等到风波完全过去，回归到平常的正常生活，现在那种异样的目光又回到了她身上。

多让人难受。

“诶，那你知道娱乐圈的瓜吗？”同事八卦地问。

“不多啦，”蒋程凡难得谦虚，但很快又得意起来，“但有一些哦。”

方雯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太自然地说：“中午好像有个会，我们俩先回去？”

同事想起来要开会的事情，按耐住一颗八卦的心，意犹未尽的给蒋程凡留了联系方式：“加我好友哦。”

蒋程凡：“放心啦宝贝。”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听见沉默的男人和蒋程凡说：“怎么见谁都叫宝贝……”

“你最宝贝啦……”

回到公司时方雯才从同事口中知道她发呆的时候漏掉的对话。

那时他们顺着张云雷的话题聊了好一会儿，蒋程凡说，这一单是今年年初接的，张云雷参加某个活动。

他说，他就没见过几个艺人憔悴成那样。也不是皮肤状态不好，就是眼神暗得像个空壳子，二十几岁的人感觉像要死了一样。蒋程凡说，他老妈老跟他说，一个人崩溃，就是从眼神开始的。

“说实话，我看见热搜的时候还真以为你跟他有啥，”同事没忍住，感慨道，“但是现在吧，我就觉得他指不定爱惨了他那助理，受过情伤呢。”

那件事到底怎么收的尾，方雯并不清楚。她那时候浑浑噩噩的，也懒得去管这些了。同事说的话她觉得听不懂，可能就是因为没看热搜。

敷衍地笑了一下，方雯说：“他……他能受什么情伤。”

“你不知道吗？”同事瞪大了眼睛看她，“半个月前他和苏音音分手了，刚好就是蒋程凡说的他给张云雷化妆不久之后。那时候他俩分手还上热搜了呢。不过这段恋情不怎么靠谱的样子呢……谈小半月就分了啊。”

“分手”两个字与这两个名字连同在一起，格外刺耳。

张云雷，和，苏音音。他和谁在一起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是苏音音。一个是她曾经喜欢的人，一个是她恨的人。所以，张云雷怎么能这样，他和苏音音一起，把她唬得团团转。他吊着她，又把她推入深渊。张云雷他何其残忍。

方雯犹如脚里灌了铅，一瞬间有些走不动路。

她不想再听下去，随便扯了个理由去了洗手间。

用凉水洗了把脸，这才清醒一些。

她对着镜子，看见里面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甚至毫无察觉，她变得太不像她自己了。

以前的她对花边新闻从来无动于衷，而现在，只要张云雷三个字就能让她的心理防线崩塌。

因为他是张云雷。

……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所以喜欢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在你以为它即将消失的时候悄然出现，让你看见这颗种子埋得多么深刻，多么稳固。

多么，令人痛苦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