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脑受伤的男人穿着皇帝的衣服,这辈子都以为自己是皇帝
三万英尺的高空,夜幕下万里无云,一架载有133名国际乘客从肯尼迪国际机场飞向米尼斯特罗皮塔斯里尼机场的美国航空飞机安静的从北半球飞向南半球。
飞机的目的地是布宜诺斯艾利斯,世界有名的阿根廷探戈发源地,探戈的音乐飘荡在不同的街角,是一座混合了欧洲和拉美的风情,很有活力,又带点忧郁的城市。
现在是北半球的秋季,但却是南半球怡人的春季,皮亚佐拉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之春描绘的醉人风景,让很多国际乘客不厌其烦的从世界各地转机三天两夜去布市一游,本架航班上就有不少韩国的乘客。
黑暗的机舱内,已经待机转机过一天的乘客们皆已疲惫入睡,只剩下机组人员安静的带着梦乡里的乘客,继续沿着既定路线前往黎明后的终点。
头等舱的右边最后一排座位,安坐着一位穿着黑色长裙的美丽女士,她也和大家一样沉浸在梦中,但是轻微颤动如蝴蝶振翅的纤长睫毛暴露了她的不安。她身旁的座位上,放着一架古董班德琴,琴上放着一本探戈曲谱,如果是在白天,可以看出那是皮亚佐拉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四季曲谱。
陷在不安梦境里的美丽女士不自觉用双手抱住自己,却不忍心从梦境中醒来,因为比起不安,她更不舍得此刻的梦中人。
她,好想他。
仍在工作的脑细胞让她梦到了3年前那个现实噩梦降临的夜晚,风雨交加,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祥和之前。
疲惫的她被噩梦惊喜,从依靠的男人胸膛上惊起,她告诉梦中的男人,一直以来她都会做她杀死他的噩梦,鲜血淋漓的他躺着肮脏泥泞的地上,惊恐绝望的看着满手献血的她,而她呢,没有任何复仇的快感,只有痛如骨髓灵魂剧痛的绝望。
倘若一切都复仇得报,带着漫长岁月裹挟的深切痛楚记忆,灵魂可否真的能够解脱安乐呢?
她想起了和他初次谈论探戈的那天,为他弹奏了一曲,告诉过他舞曲的故事,想问问他是否愿意删除不愉快的记忆,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开心的人。
“会长,还记得探戈的时候,歌词的意思吗?”
“穿着皇帝衣服的男子,遭到事故伤到大脑,这辈子都以为自己是皇帝。是关于忘记自己身份的男人的音乐,一辈子误认为自己是皇帝的故事。”
“会不会不是忘记了身份,而是故意抹去了记忆呢?想为所欲为”
“把不好的记忆都删除了怎么样?这样才能更好地活着。要怀揣希望,能够实现愿望的希望。”
男人沉默了一下,问她有愿望吗?
她有,希望放下内心的愤怒,能够平和地生活。
男人看她回答的眼神在晕黄的灯光下显得复杂,有爱恋,有心疼,有欣慰,有意外,有许许多多她那时看不懂的东西。
她笑了,转而问他,“会长呢,会长有愿望吗?”
梦里被叫做会长的男人,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深情凝望,“我希望我可以,心无旁骛的爱我爱的人。”
她懂他的愿望,也懂他流露出的悲戚绝望。真的是很朴素的愿望啊,她和他,却很难做到,为了达成这么简单的愿望,绕了这么大一圈才遇见。
他说,“如果可以选择删除记忆的话,我突然觉得看到也是一种选择。”
把一切都遗忘,把没曾发现的真心也遗忘的话,那是多么虚无的人生呢。
梦到这句话,眼泪不觉就从紧闭的双眼滑落了。
在黑暗中睁开双眼,女士抬手抹掉泪水。
过去三年,有多少次是从梦中落泪醒来数不清了,不过她不是做噩梦,而是心境平和的思梦,思念双生火焰一般的另一半恋人。
她在梦里穿着白色长裙,有时候是在寻找他,有时候是在和他一起心平气和放下了一切忧虑出游,有时候是梦到过往的交心,泪落醒了,却是在黑夜里一切遍寻不见。
恩平说,若是深爱,便让会长已“死”,否则无法预测的后果会再次摧毁她和会长的身心,她无法去承受会长再次遭受不测的痛苦。若是痛苦,便删除过往记忆如何。
理智说,恩平提出这个建议是正确的,无私的,否则如飞蛾扑火一样渴望爱情的她,一定不会在漫长的余生中独自抱着对会长的记忆孤独的活下去,她一定会出逃去找他。
但是,十三年啊,十三年不曾有过幸福和快乐的她,怎么狠得下心遗忘,好残忍,对她太残忍了,她对恩平说,“如果有一天,我的理智控制不住了,拜托,把我打晕,强制删除我的记忆吧。是的,我无法忍受孤独,但最无法忍受的便是会长会再有任何一丝的危险。”
如果不是在探戈曲谱里发现了姜允谦的信,她本是可以做到的。
现在,她感觉自己要疯了,只要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就好。
他们甚至,都没有好好告别过。
她要来他们初遇的城市,再看他一眼,哪怕是会发生必须要删除她的记忆为代价的后果也可以接受。